不论旁人怎么追问,回去的路上,明敕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临到国公府门口,秦永义锤了下他锁骨上方,半开玩笑地问:“明星驰,你该不是得知和易已有家室,少男心梦碎了吧?”
姜博喻轻咳两声,拉过朝露:“我夫人在呢。”
“见过二位小将军。”
“弟妹客气什么?”秦永义讨来钥匙,硬凭一己之力推开沉重的大门,松松筋骨,正要招呼大家一起进来,招着的手立起,挡住了紧随其后的明敕。
“干嘛?”明敕不耐烦地问,“这里还能有贼不成?”
秦永义让开身子,表情古怪地问:“和易,你家莫不是遭贼了?”
华丽气派的大门后立着一面做工极尽敷衍的影壁,两边回廊朱漆斑驳,有些地方墙皮都剥出一半来。
姜博喻叩叩门环:“怎么样,够不够气派?”
“你可真行你。”
假扮成班社的平岸军将家伙堆在门口,不见外地四处溜达起来。
“客房都是空的,收拾收拾就能睡了。”
秦永义理直气壮地拒绝:“来者是客,姜大人可不能这么待客。”
“我家没人。”
“管家呢?”
姜博喻摇摇头:“太穷了,用不上。”
“仆役呢?”
摇头。
“马夫?”
摇头。
“护院总得有吧?”
这回她终于点了点头。
“行,那就让仆役——”
“不过正在周小将军手底下操练着,”她贴心地解释,“就是方才来救咱们的那位。”
“别用咱们。”明敕厌恶地皱起眉,“我去外面住。”
秦永义一把将他拉住,拦腰拖到府里:“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关上门讲,别留隔夜仇。”
明敕冷笑一声:“我和你能有什么仇呢?”
“那你为何……”
小花园四处都挂了朝露做的假花,胭脂掺水调出深深浅浅的红色,给凋敝景象添上一抹生机。
看到这些话,明敕表情更加难看:“你既已成亲,为何要同师叔亲近?”
姜博喻沉默片刻,艰涩地开口:“我对居朔哥是孺慕之情。”
“少自欺欺人了!”他提高声音,“但凡长了眼睛的,谁看不出你俩之间那股子含情脉脉?”他冷笑连连,“你在月牙山同师叔说自己是女儿身,我当时还痴心妄想,觉着你是天下第一好的姑娘,想着守护你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明敕顿了顿:“后来师叔……不过是等罢了,我等了你那么久,也不在乎一时。你回望都,我就等你再来平岸,等你什么时候走出来、打算接受另一个人了,再和你说我的心意。
“可你怎能如此?!”
“我是为了救她……”
“那你们也已经成亲了!”明敕气得脸与脖子齐刷刷红了起来,“你已经成亲了,怎能再和师叔那般亲近?”
“我说了是为了救——”
“你觉得自己很英雄是不是?”他恶狠狠揪起姜博喻的衣领,“你分明有许多其他法子救她,为何偏要这样?你就是先将她收为婢女,等风头过了——或者你干脆送来平岸也行,你就非得娶她为妻?”
姜博喻哑然:“……你冷静点。”她试图和这个武夫解释,“我当时是新科状元,即便陛下不为我赐婚,也会有世家大族主动将女儿嫁来。”
明敕朝地上“呸”了一声:“难道你成亲了,他们就不会再塞妾室通房进来?”
他失望地松开手:
“就是你二人之间再无感情、你对师叔再情深义重,也得先与她和离,否则便是不忠。既想得便宜、成就美名,又想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姜博喻,我真看不起你。”
她只是为了救人啊。
虽然还有其它法子,但这个不是两全其美么?
都是姑娘家,怎么还有忠贞与否的说法了?
明敕颓然叹息:“你不必与我强辩,我嘴皮子不比你的利索,究竟谁是谁非,你我都是明白人,心里各自有杆秤在。”
姜博喻沉默片刻问:“你说月牙山……”
“只有我知道。我们到底认识这么多年,我不至于将这种事告知旁人。”他平静地陈述,“当时师父派我勘绘边春地形图,我途径天恩湖,是凑巧听见的。”他自嘲笑笑,“可怜我当时还想,幸亏你是个女儿家,这样我们总有一日能正大光明地拜堂设宴与亲朋庆祝,是我瞎了眼。”
明敕抬起头,怕她听不出话里的厌恶和失望似的,一字一顿地重复:
“是我瞎了眼。”
*
家里吃饭的人多,又没存余粮,姜博喻只好叫人从路家借了些米面回来。
稀粥不顶饿,只有白饭又吃不饱,其它好吃又顶饱的菜式,他们这么多人里没有一个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