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吃人嘴软,喝了云朵酿的酒,赵喜也不好再板着个脸,只要云朵还跪着,偶尔放松一下,伸伸胳膊动动腿他也懒得再说什么。
云朵跪坐在脚后跟上,吃饱喝足放松不少,她好奇地问顾怀衍:“我记得我房里的桑落酒上次就喝光了呀,这壶酒你哪儿弄来的?”
顾怀衍怕赵喜听见,小声说:“在院里南面那棵桂花树下刨出来的。”
他只倒了一小壶,多了舍不得。
“什么?你怎会知道?”
云朵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告诉顾怀衍桂花树下有桑落酒这回事,不由吃了一惊。
顾怀衍无辜地说:“二小姐亲口告诉我的,还说只要我想喝随时去挖。”
云朵一脸懵:“我有说过吗?”
她何时这么大方的?
顾怀衍低低地笑了一声,云朵见状亦弯了弯嘴角,她抬眼看向伞外漫天飞絮,眸子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劫道那晚过后,每每听他唤她二小姐,她都忍不住感觉些许失落,她告诫自己,这才是合乎规矩的,他毕竟是她的手下。
想来那晚的那声“云朵”不过是口误,说要做她的依靠也不过是作为手下向她表忠心的,她竟差点听出旁的意思,有些荒谬。
顾怀衍的心意她无从知晓,但今日这架一打,她却清楚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他生出了绮念。
刚上山那会儿沈婉告诫过她,被山贼掳走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既然逃不出去,便要将过往的一切埋藏于心,谨言慎行万不可让旁人知晓身份来历,连累到家里的名声。
云朵上山前曾拜在一位高人门下学过功夫,虽然只学了皮毛,但懂行的人通过招式便能知晓她师从何人,为了避免给家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上山这么多年她从不使用以前学的招式。
但今日她未忍住,破了例,打张允、王川之时她动了真格,连上山前学的老本都祭出来了,好在围观的都是些小喽啰,应该没人识破她的招数。
云朵此前从未属意过别人,但她看过的话本子不少,自是能咂摸出自己对顾怀衍的这份不同意味着什么,可她不知自己是在何时生出的这份绮念,亦不知是该放任发展还是趁早斩断,心里很是迷惘。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半夜,云朵又冷又困,正想眯起眼睛打个盹,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由远及近朝着他们移动。
这么晚了什么事那么吵?
云朵瞌睡没了,伸长脖子好奇地朝门口张望。
像是回答她的疑问一般,一个小喽啰兴奋地从门外冲进来,边跑边大声喊道:“大伙儿快出来,铁哥打死棕熊了!”
聚义堂很快热闹了起来,大家听说邬铁打死了棕熊都从床上爬起来,想亲眼见证这一壮举。
云朵见门口有火光攒动,映出绰绰人影,很快邬铁带着一队人马走了进来,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红光满面。
邬铁身后四名壮汉用碗口粗的木棍扛着一只死了的棕熊,被毛粗密,身长九尺,硕大无朋,见之令人胆寒。
云朵兴奋地赞叹一声,要猎杀这么大一头熊得费多大的劲儿,换做她去估计腿都能吓软,可邬铁只领了二十人,半日功夫便得了手,这份胆识和谋略常人难以企及。
邬铁也看见了云朵,见她和顾怀衍跪在雪地上明显一愣,云朵却冲他竖起大拇指,声音力压众人,夸赞道:“厉害!”
邬铁暂时离开喧闹的人群,走到云朵跟前站定,习惯性地皱起眉头,问道:“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云朵脸上带着笑,却故作不满地挑眉说道:“你不觉得你站的这个位置不太妥当吗?”
邬铁站在云朵正前方,倒像是云朵在跪他,他无奈地往旁边移了几寸,说道:“你还有心情说笑,白日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出手伤人?”
云朵道:“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去请赏吧。”
最先进来报信的小喽啰也跑过来催促道:“铁哥,大当家等着见你呢,还安排了筵席要给你庆功!”
邬铁应了声:“知道了。”又问云朵,“是大当家罚的你?用我去求情吗?”
云朵摇摇头,说:“别了,你去求情说不定还会迁怒到你,我就是被罚跪三天,咬咬牙就过去了。”
邬铁点点头,对赵喜交代了一句:“别太为难她。”
赵喜抱拳恭敬地应道:“小的明白。”
邬铁不再多说,率领众人进了聚义堂,进门前的一瞬,他扭头看向云朵,见她正侧身和顾怀衍说着什么,眉眼带笑,一双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晶莹透亮,即使脸上的污渍还未洗净,却也掩不住自身散发的那份清雅灵秀。
而她身旁的顾怀衍替她撑着伞,虽然跪着,却身形笔直,一副霁月清风的姿态。
不知怎的,这画面看着有些碍眼。
众人走后,顾怀衍对云朵说:“难得见二小姐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