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长公主定然要追究,而眼下最大的嫌疑人,虽然没人敢说出来,但有不少人明摆着觉得是太子。
事情涉及到太子、长公主,调查起来困难重重,皇帝自然不是一般的头疼。
听到这个部分,楼知春已经大概猜到唐渠一个五品官出现在这儿的缘由了。
忠勤伯和叶廉先表态,意思是把这事儿轻轻揭过就算了。如今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传出去又不好听,说白了就是死了一个宫女,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损失。
可是太子第一个就不干了。
若真是不明不白地揭过,他就永远都是嫌疑人了,更不提尸体是在东宫给人发现的。太子的意思是有人想栽赃东宫,其心可诛。
楼知春觉得,叶廉他们的这个提议虽然是个馊主意,却不失为弱化损失的上策,可是,想这么干没那么容易。
毕竟还有那暴脾气的信阳长公主,就算是皇上,对上那位长公主殿下都有些招架不住。
楼知春合理地怀疑,皇帝今夜急召各路高官商议此事,长公主肯定不知情。
既然案子压不下去,那就只能查个清楚了。
皇帝缓缓睁开眼,望向了唐渠:“海德英昨日向朕推荐刑部的唐渠,说他查案很是厉害,所破案宗不下数百。”
楼知春一愣。
他方才已经猜到唐渠在此的缘由,却没想到,引荐唐渠给皇帝的人,竟然是海德英海公公。
海德英和唐渠竟然有交情
想到这儿,楼知春瞥了上首低眉顺眼的海德英一眼,皱起了眉头。
海德英是皇帝的大伴,总管宫中内务,素来不对朝中任何一方势力表现亲近,只对皇帝一人忠心,好端端地,他推荐唐渠来查此案,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还是受了谁的指使?
“唐渠,朕若让你查这个案子,你能不能把事情办好?”皇帝问道。
“臣定当竭力。”唐渠俯首行礼。
一般人碰到这种案子,头都要大了,不是说案子本身多难,而是这些相关当事人都太要命了。
皇帝发话了,本来就没人敢推拒,不过,看唐渠那个样子,接这个案子八成也不勉强。
他若办得好,自然能得皇帝青眼;若办不好,多半是乌纱帽不保。
一番话下来,皇帝似乎已经有些累了,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吧,燕王和太子都回去吧,阁老们也请回。”
楼知春嘴角一抽。
这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就要上早朝了,还回去个屁啊。
皇帝起身,往旁边走去。
此时,他座椅旁的屏风后,走出了一人,她穿着华丽的宫装,眉眼唇鼻无一不是精心描摹,却仍然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
楼知春看到那女子径直上前挽住了皇帝的手臂,既亲密,又有种......说不出的强势。
他眸光一动,反应过来。
这位,大概就是如今风头无两的万贵妃了。
真没想到,这种场合,皇帝竟然也让妃嫔待在后面听他们讨论。看来,万贵妃盛宠还真不是谣传。
楼知春目光一转,瞥见方才一直装瞎的李韬此时正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位万贵妃,神色间......有几分肃杀之意。
他眨了眨眼,再看对方,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皇帝一走,殿内几个官员一下子也都走得干干净净。
燕王不紧不慢地往外走,经过李韬身边时,脚步一顿,倨傲地看了他一眼:“平阳候也要淌这浑水?”
敢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的人,放眼天下,也就只有燕王殿下了。
李韬笑得温和,并不言语。
燕王淡淡地冷哼一声,慢慢地走远了。
此时,谢胥上前几步对他们二人道:“老师,楼大人,借一步说话。”
*
两日后,平阳侯府,茯苓院。
休养了这阵子,苏允之背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起码夜里不必再趴着睡觉,只不过日日都得闷在屋里,很是无趣。
林嬷嬷说她这伤口极容易复发感染,绝不能受寒碰水,两个丫鬟就连院子都不让她去。
幸亏先前李宜华还来看过她两回,尚且能陪她说说话。
“小姐忍过这一段就好了,如今十一月了,天越来越冷,去外头肯定得冻着,这会儿您身上带着伤,得了风寒可不得了。”紫云语重心长道。
苏允之无奈:“多穿些衣服出去,也不行?”
紫云抿着嘴摇头,紧紧绷着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临近傍晚,两个丫鬟见她蔫头耷脑、精神不济,心一软到底是松了口,还真有些怕她再在屋里待下去,会给憋坏。
苏允之带着羽扇踏出院子,正舒了一口气,没走几步,就看到王岩从小路间走过,吓得飞快绷直了后背,生怕李韬人就在附近。
不巧,这时候迎面又走过来一个穿蓝布素袍的年轻公子。此人长了一双丹凤眼,面如傅粉,极为俊俏,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对方起初看到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愣了一愣,一见她看过来,连忙就要作揖问好。
苏允之怕他的声音会惊动才走不远的王岩,吓得立马瞪圆了眼睛,伸手按在唇上冲他:“嘘——”
对方呆住,神色登时变得极其古怪。
苏允之却顾不得那么多,带着羽扇,提起裙子就跑了。
对方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时有些出神,此时,一个家仆匆匆地赶了过来:“戚公子!错了错了,这儿不是出去的路……”
戚衡回过神,朝那家仆拱拱手:“对不住,老毛病了。”
“害,没冲撞哪位主子就行,”家仆领着他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往后您可记得了,千万别往西去,那儿住着几位小姐,要真撞上了,您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戚衡忙道谢。
看来,这个家仆是把他当作平阳侯的贵客了。说起来,平阳侯愿意在侯府见他,他也没有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