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真是一场兵荒马乱,何梓牧又要安抚痛得不住抽噎的旋澈,又要把她抱下楼打车去医院,排队挂号检查拍片子等结果包药。旋澈包好药坐在医院的长凳上,眼角还是红的,手里抱着放在腿上的一包喷雾和药膏。 安静极了,脆弱极了,委屈极了。何梓牧拿着病历回来,远远看上一眼,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和骨折了似的疼。 他走到她面前停住,“还疼的厉害?我背你回去吧,倒是可以给你开个病房休息休息,但是家里可能待的舒服些……”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旋澈抬起头来看他,小声小声地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只是被扭到,连骨裂都不是,虽然肿得吓人,没有伤到筋骨就不用打石膏,省了很大的麻烦。 她却哭得跟从此高位截瘫了似的,把何梓牧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还以为医生没认真检查,差点把人家打一顿。 旋澈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着急的何梓牧,让她深刻体会到,她对何梓牧而言很重要,特别特别重要,磕着碰着一星半点都能要了他的命。 何梓牧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她什么样子其实他都见不得,最简单不过的呼吸也会牵动他的心神,他是舍不得让她这样,就算哭也不该是因为这个哭。她疼一下,他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就被剜一下,痛得鲜血淋漓。 他轻轻叹了一声,揉揉她的头顶,这次倒是没躲开。 “不是没用,你是被吓到了。别怕,养两天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这句话对旋澈而言,比“你很坚强”之类胡扯的安慰要信服得多,毕竟她是真的哭鼻子了。 “你也被撞到了,伤到没有?”旋澈望着他,“顺便去看看吧,我在这儿等你。” “没事,回家涂点云南白药就行。抱你出去还是背你出去?”何梓牧向她伸手。 “扶我出去就行,我又不是真的残废。”旋澈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何梓牧斜觑她,“平时懒得和分分钟要冬眠一样,周末出门五分钟心理准备都得准备一小时的人,还不算残废?” 旋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何梓牧故意装很痛要松开她,结果自然是被紧紧抓住。 何梓牧觉得自己太可恶了,旋澈都这样了他还想着欺负她,哎,真是畜生啊。 他俩打车回去,何梓牧嘱咐她,“周一请假吧,你肯定不会让我也请假陪着你,所以你一个人要乖点,我明天走之前给你做好饭菜放冰箱,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洗澡的时候记得铺防滑垫子,别又摔了……” “你好烦啊!”旋澈打断他,“我会照顾自己啦,刚刚不是说我不是没用吗?真是的……” 何梓牧半点不生气,“你总是大大咧咧,神经粗得跟钢筋似的,我怎么放心的下。” 出租车司机没忍住插嘴,“小伙子,对女朋友挺关心哈?姑娘,你也别不领情,现在的年轻小情侣我见得多了,没几个能像你男朋友这么体贴人,要好好珍惜啊!” 旋澈说,“我们不是……” 何梓牧一把勾住她的胳膊让她没能把那句话的下半截说完,笑眯眯地对司机说,“没事儿,女朋友就是用来宠的,她什么样儿我都喜欢。” 司机啧啧赞叹,大概是说像何梓牧这样的男人不好找了之类的,这会儿再纠正,只怕他也会理解成旋澈只是因为害羞在和男朋友闹别扭。 旋澈黑着脸瞪何梓牧,对方一脸的无所畏惧。旋澈气得恨不得咬他两口。 因为把人给惹生气了,下车后何梓牧想献殷勤背她也没能背上,只能扶着等她一步步跳进小区,再一步步跳进电梯,然后一步步跳进家…… 何梓牧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旋澈所住的小区甚大,真让她一路慢腾腾跳着走,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家不说,她完好的那条腿肯定是保不住了。 何梓牧的底线只到小区大门,然后一把搂住旋澈的膝弯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里走。 “放我下去!” 何梓牧紧紧抱着她,“你能挣脱得开,你就下去。” 靠!力气大了不起啊! 事实证明真的很了不起,旋澈想着万一这货生气了把她往地上一扔,这么高,摔下去她是不是可以直接打车回医院看屁股和腰? 凭她对何梓牧这熊孩子的了解和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这事儿发生的概率很大。 太可怕了千万不能再摔一次,请假扣工资的啊! 从这个方面来说,她真是太不了解何梓牧了。 何梓牧见她不仅没活鱼似的死命挣扎,反而把他抱得更紧,生怕掉下去,心情简直犹如行走在云端,明明怀里抱着一个人,却步履轻松,整个人都快飘起来。 然后他又想,自己真是太没有良心太混账了。 到家后何梓牧把她放在沙发上,端来水果零食饮料,电脑和电视遥控器就搁在一旁,空调开到最适宜温度,还给她拿了一个毛绒熊作伴,然后下厨做晚饭。 旋澈觉得他应该摆个鼎炉插柱香把自己供起来。 晚上的菜炒得清淡却很开胃,旋澈精神不佳,在他的诱哄下还是把一碗米饭吃完了。 旋澈躲开他再次喂过来的肉片,“我自己会夹菜。” “你受伤了,我得照顾你。”何梓牧很认真地强调。 “可是我伤的是脚,不是手。” “让你受伤的原因是我,我有负罪感想补偿一下,这都不可以吗?”何梓牧可怜兮兮。 旋澈被一双澄澈清亮的圆眼睛盯着,就狠不下心拒绝,一来二去,也就放任他投喂自己的举动了。 吃完饭后,贤惠的何梓牧任劳任怨地收拾了碗筷,从厨房回来,看到旋澈居然已经靠自己就换了家居服,正叼着一根磨牙的饼干棒,趴在沙发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看小说。 “洗好了?”旋澈听到动静,扭头过来,“那去做作业吧,我不吵你。” “我忙了一天,都没有休息一下,就要写作业吗?” 旋澈愣了一下,“那你想干嘛?” “好累啊……”何梓牧坐在她脚边,手指虚虚圈住她纤细的脚踝,“也不想看书和玩游戏,要不看电影吧,你不是装了家庭影院?” 说看就看,何梓牧去开设备找眼镜,一问一答间挑了部科幻动作又有点费脑的片子,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边打嘴仗一边吃零食水果一边看电影。 电影节奏慢慢推入高潮,旋澈不再说话,看得认真。何梓牧也跟着安静下来。 主角对战大boss的时候,何梓牧突然感觉肩膀一沉,揭开眼镜扭头一看,旋澈已经睡着了。 在如此立体循环且狂热的背景音乐和不停变换的光影里能够睡得着,她应该是很累很困了。 何梓牧不敢乱动,伸出没被靠着的那只手轻轻扶住她的头,把人往肩膀上推了推,让她靠得更舒服,然后小心翼翼地摸到遥控器,把声音调小直至静音。 旋澈蹭了蹭他的肩膀。 一颗心被她蹭得柔软不堪。 何梓牧小心挪动,最后终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臂合在她背后,把人围拥起来。 发丝软软的,皮肤是暖的,靠近脖子那块儿可以嗅到她干净温柔的味道,她的呼吸轻的几乎没有声音,胸口小幅度起伏,把他的怀抱装得满满的。 “嗯……”这样睡的不舒服,旋澈动了动,手臂环在何梓牧腰上。 何梓牧虽然很想就这么抱着她,抱一整夜,最后还是把她抱到床上,放平了,盖上被子。然后他洗漱了换上睡衣远远躺在床的另一侧,侧躺着看着黑暗里旋澈的轮廓,慢慢闭上眼睛。 “何梓牧你怕打雷啊?一点都不男子汉。” “喏,手给你,你抓着,知道我在身边,就不会怕了。” “抓紧了啊,你松开,我就走了,你就得一个人待着了。” “好啦好啦,吓唬你的,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嗯,永远不走。” 但是何梓牧却看到她去牵别的小哥哥小姐姐,和他们说话,对他们笑,她越长越大,越来越耀眼,离他也越来越远,而他永远都只能待在那个黑色的衣柜,在永无止境的电闪雷鸣里,带着冰凉的恐惧和绝望,等待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把他从衣柜里拉出去带进阳光里的人。 床上的何梓牧突然挣动几下,伸手往虚空抓了一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剧烈喘息,去找身边旋澈,去摸她的脸。 旋澈好好的乖乖的睡在他身边,睡得很沉。 何梓牧的呼吸慢慢平复,再次躺下来,头扭向旋澈那边,眼睛里生长出无形的藤蔓,编织出一个帐子,像一顶保护伞,只容纳他和她两个人。 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我还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旋澈的手搭在毯子上,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夜色里犹如一节一节暗色的玉,摸上去却又是温热的,柔软的,那暖暖的掌心里,握着他所有的安全感。 不,我是害怕的,我怕失去你。 何梓牧伸手过去,张开手指与旋澈的那只手十指相扣,缓缓握紧。 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放开,你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