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白不多废话直入正题,问起冬菱当日三人席间谈论之事。
冬菱却道,当日席间并非三人而是四人。除了任程李三人,还有一位徽州商人这商人已于昨夜离开留芳阁动身回转徽州了。
冬菱简单交代,三言两语便道明了当日三人的来意为一则临川先生的字帖而那徽州商人便是字帖的拥有者那商人因生意上出了些问题便想将字帖变卖。这桩生意最后是成了的所以程梓明喜上眉梢多饮了几杯酒兴起作诗这才有了之后艳娘主动寻上门这事。
冬菱还刺了夏艳娘一句,“艳娘平日里甚为高傲碰上程郎君这种真正身份高贵的世家子与我们也并无什么不同。”
同为青楼女子,冬菱样貌不俗,想来并不服气夏艳娘花魁之名。但仅仅一番交谈,程梓明便与夏艳娘同寝足已见夏艳娘的确有惑人的本事。江砚白忽略她粘酸吃醋的话。
程梓明酷爱临川先生字帖若是他为此而来便不奇怪了。江砚白凝神思索问道“程梓明是如何得知那徽州商人有临川先生字帖的?”
冬菱并不确定,老实道,“妾身不知,那徽州商人于留芳阁内住了半月任郎君来时他们二人时常攀谈,想来是任郎君做了个中人。”
有冬菱之证词,江砚白命人去传唤任文林,且让人在盛京打探那位徽州商人的下落。那商人昨夜才离开,现在去追,想必还来得及。
小杨去寻任文林时,他人并不在家,经左右邻居提醒,小杨最后在赌坊找到了输急眼的任文林。
任文林双眼赤红,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又从袖中掏出最后的十两银子,眼神紧盯着骰盅,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显然他运气不太好,“豹子,庄家通杀!”荷官打开骰盅,任文林后悔地拍了一下赌桌,摸摸浑身上下,没银子了,又输完了。
任文林垂头丧气地转身,一抬眼看见双手抱臂等着他的小杨。小杨轻蔑地瞥他一眼。“任郎君,和我走一趟吧。”
任文林眼珠一转,心慌不已,心想,莫不是那件事被发现了?他拔腿便跑,小杨追出数十米在街头将他擒获。
“嘿,跑什么呀,干了亏心事?”小杨把任文林双手反剪,押他回了大理寺。
任文林见公差转身便逃跑已是不打自招。江砚白都无需费口舌,他自己便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个明白。
任文林虽然好色嗜赌,却在书法上有些造诣。一日在留芳阁认识了那徽州商人,交谈间知晓对方在为生意周转不灵而苦恼,不得不卖了家中珍藏字帖。
徽州商人不愿卖真字帖,任文林也恰因赌博囊中羞涩。而任文林又知道程梓明对临川先生字帖爱不释手,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一条计策。由任文林率先仿制一副假字帖,再将程梓明引来,届时任文林以银钱不足为由劝说程梓明买下。
验货时用真字帖,再灌上程梓明两杯酒,待其神志不清时,再将字帖来个偷龙转凤,所得银两他便与徽州商人二一添作五。
任文林大声哭闹,说自己不该财迷心窍,“在下一时贪图钱财,还请江大人饶命!”想来定是程梓明回府后发现了不对劲,这官府才着人来捉他。
江砚白不耐烦打断他,“行了,没问你这个,程梓明昨夜死在了留芳阁。”
“啊?程兄死了?”任文林昨夜拿到了钱后便在赌坊彻夜赌钱,竟是连程梓明的死讯都不知,他满脸不可置信,还问起程梓明的死因。
江砚白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且赌坊确有人证证实他确实整夜都在赌坊,便又问起那徽州商人来。
任文林仔细描述了徽州商人的样貌,与留芳阁众人所说并无出入。江砚白又询问了任文林是怎样与徽州商人相识,又是何日定下计策。
涉及命案,任文林事无巨细都答了,走出大理寺时,已是衣衫尽湿。
任文林这边的线索就算是断了,但江砚白一番分析之后,觉得那徽州商人有些奇怪。
其一,为何卖字帖会在留芳阁寻买家,一般来说去书肆更合理些吧。其二,那徽州商人走的也太急了些,也不必一卖出假字帖便走吧,真的是担心被程梓明发现吗?程梓明之父乃是安顺侯,他一届商贾,既是要做生意,又能逃去哪里。
徽州商人之事暂且先将人寻到再议,当务之急是调查程梓明生平,凶手目标明确,怕是与程梓明不是有新仇便是有旧怨。
暮时时分,黎辞舟从柳家回衙,柳香已经尽力回想,提供了一些重要线索。黎辞舟回来时,手中还拿着一包糖炒栗子。
江砚白正要出门,两人在大理寺门前遇上,黎辞舟问,“这是准备去安顺侯府?”
“嗯。”
“又没顾得上吃夕食吧?”黎辞舟把糖炒栗子递给他,“拿着,沈掌柜给的。”
油纸袋子被塞了过来,里头的栗子还热乎着,冰冷的手渐渐回温。江砚白眼底浮上笑意,香甜的糖炒栗子不及他心中甜蜜。
沈鱼知道他们一查起案子来便顾不上吃饭,特意让崔四在门口等着,不论是江砚白或是黎辞舟经过都送上一袋子。
油纸袋子中的栗子每个都个大饱满,火候恰到好处,是以不怎么费力便可以完整地剥出一个栗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