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就爱客气,人家给一分就得还两分的礼。
赵秀云说:“那天抢到的布,我寄了几块大的回去。”
纺织厂每年都卖碎布头,不要票,赶早就得去抢,运气好能抢到做孩子衣服的整布,运气不好就只有巴掌大。
这种事,她向来能干,抢回来的每块都大,捡出些深色的寄回去,干活的人要紧穿耐脏耐磨的衣服。
大队一年就几尺布票,这回礼好得很。
夫妻俩闲聊,孩子走在跟前,小巷子里没什么自行车,路过一家独门院,栅栏里探出颗小小的狗头来。
苗苗脚都挪不动,非要蹲着看,还惦记着老家的小黄狗。
方海替营地的黑背抱不平说:“带你去看海陆空,你就吓得直退。”
海陆空可是条好狗,令行禁止,从来不乱叫。
苗苗脑袋动也不动,说:“它黑。”
黑溜溜的,她才不喜欢,站起来也很高。
小丫头喜欢大红大紫的东西,黑色和白色都是她最不喜欢的,爱好分明得很。
赵秀云故意说:“爸爸黑还是海陆空黑?”
方海心想,我还能比它那毛黑吗?
他满心以为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熟料孩子眨巴眨巴眼,似乎很认真比较过,最后说:“差不多。”
差得多着呢。
方海摊手心给孩子看,说:“我有白的地方,海陆空有吗?”
白若云跳起来抢答说:“海陆空的肚子是白的。”
这要不是不合适,方海都想掀衣服给她们看,自己的肚子也是白的,没咋晒过。
他支使媳妇给自己证明。
“你说,我肚子是不是白的?”
赵秀云觉得他傻得没眼看,说:“比赢了你觉得光荣吗?”
跟狗还较真。
方海哑巴似的闭紧嘴,是啊,比狗白能咋的,听上去也不像好话。
他搓搓女儿的头说:“你也是个小黑妞。”
这要换禾儿,只怕“哼哼”不大高兴,苗苗却是实在孩子,她今天穿着短袖,把袖子往上卷一点,一条清晰的黑白分界线出现。
小丫头指着说:“这是白的,这是黑的,我是黑白妞。”
一本正经得惹人怜爱。
方海想想说:“因为爸爸是黑的,妈妈是白的,所以你一半一半。”
苗苗觉得很有道理,还提供证据说:“姐姐也是黑白妞。”
父女俩怎么不去说相声,这一出还怪有意思的。
赵秀云看一眼手表,说:“苗苗,若云,跟小狗说再见吧,我们要走了。”
苗苗依依不舍,老话重提说:“妈妈,我们不能养小黄狗吗?”
养狗吃粮食啊,赵秀云有点舍不得,说:“不能。”
苗苗可怜巴巴叹口气,说:“爸爸,下次带我去看海陆空吧。”
黑是黑一点,也是狗狗啊。
方海琢磨着这话音有点熟悉,思索良久,猛然醒悟,原来说的都是“妈妈,那让爸爸带我去吧”。
就是这个“吧”,用得好啊,一听就是退而求其次。
方海扯女儿的小脸,说:“行,带你去。”
苗苗正在换牙,口水哗啦往下掉,说:“坏爸爸。”
赵秀云责怪地把男人手拍开说:“换牙呢,少扯她的脸。”
换牙规矩一百零八种,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方海寻思牙硬得很,应该没那么脆弱,不过他没说,讪讪收回。
赵秀云给孩子脸擦干净,走到大路上赶紧牵好,尤其白若云是别人家的,更得小心。
方海左看右看,说:“这洋房,感觉是不一样。”
连屋带院,每栋都很有特色。
赵秀云打量着道路两侧的梧桐树,投射下的光影斑驳,老人家一把藤椅一把蒲扇往阴凉处一坐,自行车叮叮当当开过去,出门就是百货大楼和外滩。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问:“要不咱们以后在这养老吧?”
老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家属院又没有住一辈子的道理。
方海觉得很不错,说:“买栋有院子的,还能种菜。”
他越想越兴奋,一拍大腿说:“就这么定了!”
赵秀云只得给他泼冷水说:“肯定不便宜。”
他们现在哪有钱。
方海掐指算道:“咱俩离退休还远着,再过四五年肯定买得起。”
赵秀云也算着,买完电视,家里就没什么要添置的东西,到时候肯定能攒下五千块,她兴致冲冲地说:“咱家人少,买个小的就行。”
夫妻俩越聊越热火朝天,好像房子已经到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整天和痛经搏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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