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知这里是何处,对吧?”在那鬼火般的火光映照下,雅小姐仍旧用那种温柔低沉的声音问道。
不知怎么回事,云饮冰忽然想到墨如渊也曾用着类似的语气,在仙门的山道上问她,你究竟是何人。
云饮冰本来在心中已经组织起来一万字的精妙怼人长篇大论文,此时却又已经说不出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雅小姐轻笑一声道:“不必心急。我会告诉你,我们身在何处。在那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可愿意?”
云饮冰笑了笑,才说:“雅小姐说笑了,我已拜仙门为师,这次与师姐来这里,也不过是听说这寨子闹鬼,如何又能成了你的人?”
她本以为雅小姐听闻此话会勃然大怒,旋即发起疯来。却不料雅小姐只静静沉默片刻,忽然也笑起来:“是了,你是墨如渊的弟子,自然是仰慕她,才拜她为师的。人人皆仰慕她,喜爱她,却不喜欢我。”
话音刚落,雅小姐一扬衣袖,那阵浓香随着她的长袖飞舞而溢出;云饮冰以为她要揍自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举起长剑。
然而,在她身后,一排固定于墙上的灯烛忽然尽数被点亮,将这厅堂顶上的空间照映得亮如白昼。
云饮冰本来盯紧了雅小姐,生怕她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灯火一下全都亮了,她的目光也就被其他事物所完全吸引。
整个聚义厅的上方,已然是一处炼药之所。
只见此处已密密麻麻摆放几十上百个水缸,每一个缸中都盛满了或黑或绿,一看便是有毒的液体。有的水面上咝咝冒着白烟,有的水面则咕噜咕噜浮出水泡。
而几乎每一座缸中,都浸泡了一个男子,只自水面露出一个头,神情不是痛苦,就是麻木,甚至有的人脸色青黑,大抵是没气了——这些人,想来都是此前消失的强盗了。
而在水缸之间,仍有几人来回穿梭忙碌着,他们都戴着恶鬼面具,穿着与雅小姐也有几分相似,观察着每一具水缸之中浸泡之人的情况。
有的缸中之人看起来已经没了气息,这些人便合力将他从药缸中拖了出来,尸体上犹淋淋沥沥流淌着药水。他们将尸体先堆放在一边,想来墨影与云饮冰在山上发现的尸体,便产自此处。
就在这时,又一个药缸中的人仿佛是醒转了过来,仰起头,痛苦地嚎叫起来,声音像是人哭,又像是兽哞,其人痛苦之状难以言表,云饮冰提起剑,想要发出一道剑气结束她的痛苦,却不料雅小姐抬手,又将她的剑锋压了下去。
那几个查看实验数据的人见状,走到此人身边,仔细看了看,却也未曾理会,又散开去看其他人了,任由这人嚎叫了好一会儿,终似脱了力一般,又无声将头垂在药水之中了。
此情此景,简直有如地狱。云饮冰只看了一会儿,不知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有毒气息,还是因为这般景象实在太过可怖,她的脸色亦十分难看。
“很吓人,对吧?”雅小姐站在云饮冰身旁,幽幽道,“墨如渊在此,怕是又要斥责我乃歪门邪道了。”
“你在进行医学实验吗?”云饮冰皱起眉头问道。
“非是实验,而是报复。只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报仇也不够痛快。”雅小姐轻叹一声。
“报复?”
雅小姐又不说话了。
云饮冰心中暗想,雅小姐如今阵营不明,武学功底也尚未探清,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如今,云饮冰倒是想到墨如渊曾教授她那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过究竟如何才能从容地从雅小姐身旁跑开,而不至于太丢面子……
她的手腕却忽然被雅小姐抓住了。
与墨如渊不同,雅小姐的手又湿又冷,好像沾满了那些有毒的药水一般。
“你且随我回去吧。”雅小姐对她说。
云饮冰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雅小姐说笑了。我随你回去,我又如何与我师尊交代?”
雅小姐凑到她面前,她也笑着,笑容无比诡异,而身上那股胭脂之气,竟愈发浓郁,直熏得云饮冰脑袋发昏。
“何必去管墨如渊。你,阿冰,如今已随我雅小姐回了灭渊楼。墨如渊想要人,就来我灭渊楼要人。”
云饮冰正要运功推开雅小姐,忽觉脑袋昏昏沉沉,心中不由万分惊异,她竟是何时中了招,居然一点都未察觉到?正要运功重归脑海清明,又觉近在咫尺的雅小姐身上香味实在实在难以招架,她头脑实在无法维持清醒,眼睛便是一眨的功夫,铁剑脱手落地,她的身体失力,世界归于黑暗。
但是,她好像并没有与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而是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在云饮冰的想象之中,如果有这般机会,墨如渊之怀抱,应当亦会是如此温暖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