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竹妖束怀活泼霸道,青盤乖巧木讷。 总花虽已了然此幻境围绕女妖束怀,此后必有什么令青盤伤怀难忘之事,但见这两小童天真无邪模样,也不禁隐隐羡慕。 幻境只取重要时点,束怀同青盤玩乐的时日也不过一瞬。 铮铮琴音再度响起,他们嬉闹的每日皆如幻影略过,但不过片刻,已停了下来。场景仍是那清秀竹林,那条小水沟似是变大了些,一仙一妖正坐在水沟边。 此时的青盤已是少年模样,不再如初初拘谨木讷,活泼了不少,眉间也少了愁色,多了些灵气,正神色飞扬同束怀讲着些什么。 自己这侄子竟也有如此表情,是总花在天上未曾见过的。 束怀也已长大不少,隐约有了殿上总花初见她时的容色。她听的专注,手里捏着片竹叶揉搓,听到紧张处也跟着惊乍,是个配合的听众。 总花典烛仔细一听,原来青盤正讲着些总花去妖界撒野的趣事,总花听的无奈,自己万年前的事迹从青盤嘴里听道,实有些微妙。 「这么说来,你平素都是偷跑下来?」束怀问道,「走的是你姑姑曾开的密道?」 方才青盤正讲到以前总花带他偷跑妖界的事。没发现自己可用万象门前,总花曾开过几条密道,能通妖界各处。 「对。」青盤轻轻点头,「她以前常用,后来寻到了别的法子,现在这条密道只有我在用了。姑姑都不知道呢。」 总花一听不禁笑了,以前第一次带这傻小子偷摸下界时他还吓得不行,没想到那些密道后来竟给他用了起来,青盤看着木讷,胆子倒也不小。 束怀长吁了一口气,拍手道:「你这总花姑姑真是厉害,我以后也想成这么个大仙。」 青盤听了一笑,挑挑眉道:「她那样的大仙可也没有几个。」 总花见他挑眉神色讥讽,恨不得冲出隐罩揪紧他耳朵,空挥了挥拳。 好小子,居然还有这种表情。 真该把那密道封了起来,让他再对自己这开创者毫无敬怀之心。 「但听你说的,妖界可真大。」束怀再抓了片竹叶撕扯,「我天天就在这竹林里头,只能听你讲故事,哎,我什么时候妖丹才成,能出去看看呀。」 束怀此愁不假,草木化妖不比走兽飞禽,妖丹大成前都要在出生的地界修炼,束怀年纪尚幼,想出竹林是还要个千年光阴。 青盤见她神色暗淡下来,也不知能说些什么,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块玉坠。 「要么…你等着。」青盤说道。 他紧握着玉坠,闭眼开始注入神力,口中念念有词。 一瞬龙族神力青光大盛,映衬竹林深绿,算是一番小小胜景,连他们面前的水沟也蒸腾起来。 顺着青盤神力纹路,那玉坠上逐渐浮出花纹。 总花从未见过青盤这等架势,也不知这是什么术法,自己在天上从未见过。 只得扭头问正饶有兴致瞧着的典烛:「他这是在做什么?」 「应是在做玉证。」典烛靠着画卷大骨,伸手弹指,总花手中也出现一块雕凤玉坠,「玉证可存神力化出幻型与音,不是什么常用的东西。龙族乃战族,多用在战场通信,喜欢备这东西,算是他们独有的法术。」 龙族独有?总花摩挲那玉坠,不解问道:「那你怎么也有一块?」 「最近跟夫璘学的。本想给你,提到这茬,你便拿着吧。」典烛随意道,「怎么用想必一会青盤也会解释,你也正好听听。」 最近?总花想道。此时典烛该是两万年前熙骨宴上的幻象,两万年前她还在天上,住的也是凤上宫,同典烛见的不能再见,他备这东西做什么。 不过总花还在心虚未给这幻象典烛解释幻境之事,也没多说什么,先握着典烛玉证,继续看着青盤施法。 不过一会,青盤玉证成型。本无雕刻的玉坠上出现蟠龙花纹,正是总花用来通青盤幻境的那块。 青盤左右瞧了瞧自己做的玉证,似还有些不满意,但他修法不济,这也算是不错,下了下决心,递给了束怀。 束怀刚才看他集中,没敢开口,接过玉证这才问道:「这是什么?」 「这叫玉证,是我们…我们族里独有的东西。」青盤凑近束怀一些,珍惜的瞧着自己的玉证道, 「我注入了自己的神力进去,以后我不在时,你只要捏着它,念我名字,就会出现我的幻型和我周围景色。」 「幻型?我看你幻型做什么?我不是能天天看到你?」束怀歪头问道。 青盤半低了头,鼓起勇气道:「你方才不是说想多看看别的地方?你想离开这竹林还要千年,我可以先代你转转,你用这玉证,便能看到其他地方的妖界风物了。而且…而且我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若是…若是想我,不是,无聊的时候…用这玉证便可跟我说话了。」 他不敢抬头看束怀的反应,生怕她不要,说谁想看你。只忐忑地低着头捏着袖子。 却听束怀咯咯笑了起来,拍手道:「好呀!这样我不出竹林也能看到新鲜事,不用只听你说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他抬头见束怀宝贝般的将玉坠凑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个不够,不禁露出个害羞的笑容,连连点头:「好,我一定多去转转,你想看的地方我都去!」 他腰上还有块玉,摘下再道:「这术法难学,一时半会教不了你,我这还有一块,跟你那个是…一对。到时你用玉证召我,我虽见不到你,但能从这块里听到你声音。我每半日去个地方,你若看的倦了便告诉我。我再回竹林陪你。」 束怀还在捧着玉证新奇,忙点头说好。 少女少年,一仙一妖,亲密的讨论着些想去的新奇的地方,幻境至此,实是最美好不过,总花见他们笑的开怀,手中典烛的玉证似乎也带了些暖度。 一边典烛见她捏紧自己的玉证,嘴角勾起一笑道:「用法可是记住了?」 总花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似不在意的将玉证收到怀里,回忆两万年前自己语气,装作自然道:「我们每日相见,要这东西做什么。」 「哦?每日相见。」典烛语尾微落,不知为何,神色淡了几分,只道,「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总花见他突然变色,只觉疑惑,默默不答。 这境中典烛不能说不怪,似是比两万年前同她更亲密了不少,又时露出些看不懂的神色。不过自从入这琴境,她过去的记忆也变得不甚清楚,不知是被绾忧扰乱,还是这三千年阔别,让她对典烛也记不清晰了。 这边空气凝结,那边幻境倒是流动飞快。 束怀本正天马行空讲着想看的地方,甚至讲到想看看天界,看看他们族里,看看他的好姑姑总花。正讲到此处,青盤同她突得停止了动作。 绾忧琴声响起,竹林开始变作一团模糊绿色。 总花仍记得,此段琴音正是蛇殿瓦解,竹林出现时的那段,方才所见皆在这竹林景中,现在想来是要进入新的场景。 总花听琴音响起,已解开了束带,准备绑在眼上。 她已了然,琴音至重,便是场景变换,强光来袭的时候,总要提前做个准备。 方才初遇强光时,她慌忙为典烛挡上,也实在是习惯了。 若说在大殿是典烛为何没有消散是因为总花那轻轻一触,那么入竹林来与他再无触碰,现在该是分别的时刻了。 这幻境已让她见到了本不该见的,也不多在乎最后一眼,总花轻叹一口气,不再转头,绑上了束带。 终于重音一声,带来一束强光,总花虽已蒙上暗金束带,但也感觉到了那一瞬的强烈,紧闭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一跳。 强光刚歇,总花摘下束带,恍惚一会才睁开了眼,可眼角余光却并不空白。 她猛的扭头,白衣神君散发轻靠画卷大骨,懒懒撑着额角,眼上金纹束带绑的整齐。 典烛抬手摘下束带,漆黑的眼珠滑到微挑的眼角,掩在密长的睫毛之下:「还是你那条遮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