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卓,问:“那后来你就嫁给那个李浩宇了?” 司夏淡淡点头。 宇文念小声嘀咕,“可是,你嫁给他,跟你从妖怪变成死物,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心思简单单纯,并没有想过两者之间会有的间接联系。 杨千帆觉得,在这期间应该还有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那李浩宇明明追求司夏很久,追不到她整天喝得醉生梦死,可当司夏真的答应嫁给他了,为什么他会让司夏在新婚当夜被人杀了再送入青蛟祠堂?怎么样想都觉得不太应该,而司夏也说过,她是被一个人凡人所杀,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凡人,可以杀了一个几万年的女妖? 杨千帆再回过头来想,觉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说明司夏跟李浩宇之间是并没有夫妻之实。杨千帆想着想着,竟然心里徒升起一阵奇怪的愉悦感。 司夏仰起头继续回忆,“从认识的那一日起,李浩宇便说他思慕于我,那时候我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思慕,只晓得跟他兄妹二人在一起很是开心,每一日能见着他们就觉得满心欢喜,我很享受这种感受。为此,我留在了恒久界,只为了同他二人多一些时间相处在一起。” …… “妮姗死后的第二日,我大步踏进李家,不顾在场众人的反应,青天白日下施展术法,硬是要将她的尸首带走。那一日,李家数百名家丁侍卫,竟无一人能近得我身。最后,任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妮姗的尸首大步而去。” “大抵是因为受了刺激,李浩宇竟是因此一病不起,躺在床上足足一月,等到第二月时,他已是有气进无气出,而我也为了救妮姗而元气大伤,哪怕是付出再多代价,却仍是没有将她救活,在洞中睡了足足两个月后,方才醒来。” “待我醒后上街,才听得李浩宇将死的消息。可怜他老爹李伯元身为清河洲名医,却面对自己儿子束手无撤,不仅带着他儿四处求医,甚至还张帖布告,广纳各方术士只为了能救他儿子一命。总之是什么方法都想了个遍,可那李浩宇却始终没有好起来。” “然后呢?” “然后?”司夏忽一下笑了,“然后我再次踏进了李家大门,还记得那一日,他们见着我就如同见了鬼一般的吓得屁滚尿流。” “只消片刻,李府里所有的下人家丁都跑了个干净,就连了李伯元也被我吓得当场昏倒了过去。” “接着你跑去救了李浩宇?” “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我答应了姗姗,自然是要救他的,若是他死了,我又如何同他成亲?但救他一事,我却并未有何功劳,不过是他心病还需心药医,自己好了罢了。他见着我时,那半死不死的身子竟然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不可置信的拉着我,只想听我对他说我并不是妖魔鬼怪。” “那你跟他说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道:“做人有做人的规矩,做妖也有做妖的风骨。我司夏活了数万年时间,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不做欺瞒之事。既然他问了我,我更是没有理由哄骗他,于是我便对他全盘如实托出,结果他经不住惊吓,再次昏死过去。” 杨千帆听着竟有些同情那李浩宇,觉得他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不懂世故的女妖怪,青天白日的跑到人家屋里吓了一次也就算了,还要再来一次,想想那人还确实是蛮可怜的。 杨千帆问:“然后呢?他被你吓死了吗?”想了一想,觉得不大可能,又说:“不对,他应该没被你吓死,至少这一次没有被你吓死。” 司夏抬眼看他,点头道:“他昏睡了五日,第六日醒了后,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便满世界的找我。” “他被你两次吓得命都快没了,还来找你做什么?”杨千帆说着顿了顿,忽然打着趣说:“难道他是来找你回去成亲?” 那女妖怪点头道:“对,他就是找我回去成亲!” “……” 杨千帆扶额,觉得还真有这种不怕死的人,但一想到司夏是在新婚之夜被人杀了,心中不免觉得这李浩宇忽然来找她成亲,怕并不是真的为了要跟她结婚这么简单。 他想着,心中竟有些隐隐难受,“所以,你在新婚那一晚被杀的事,跟他有关?” 司夏并不承认,也没否认。 屋内的人都屏息等候着她继续讲说。 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句,“那,在那相处的三年时间里面,你有喜欢过那个李浩宇吗?” 杨千帆呼吸一紧,不知道为何,他也很想知道。 屋内静的可怕。 屋顶上滴滴答答传来阵阵雨声。 司夏静默了半晌,继续道:“我是个妖怪,生来就铁石心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晓得在那几年的时间里头,哪怕有一天我见不着他们,心里就如同一万条虫子在啃咬一般的难受。所以,我日日粘着他们二人,也分不出喜欢与不喜欢,只晓得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异常安心。” “在姗姗死去的那一日,我几乎陷入癫狂之状,心里的那种痛,是我活了几万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就如同有人将你的心掏出来,一点点一点点的撕碎了。为了不让自己这么难受,我甘冒天谴的风险,布阵施法想要倒行逆施,将时光扭转,改变那一日她的结局。” “可是,你没有成功?” 她冷笑一声,自嘲道:“扭转时光本就是逆天而行,小小一个妖怪,还企图妄想改变时间秩序,自然是不会成功。” “那……” 杨千帆听着,忽然间就很心疼司夏,想着她过去所受过的痛楚,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那,你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对吗?” 司夏冷冷一笑,“但凡是有一定修为的妖怪,都可以施法扭转时光,只不过所受到的反噬,却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得起的。所以,一般来说,没有妖怪敢使用此法,哪怕是他们至亲死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唯独只有我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与天作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一句话带过,并没有说她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但听在众人的心中也是能有所感受。 试想一下,一只与天做对的妖怪,会受到怎样的天谴伤害,那肯定不是他们所能想象得到的痛楚。 “那……后来呢?” 杨千帆越问心中越是紧蹙,到后来竟是连声音都带着哑然。 “后来,我遭受天谴,九死一生之后还是活了过来,只不过是被蜕了一层皮罢了。之后我不死心,想着既然天不让我逆行,那就换个法子重来,必然是有办法能救她的。” 宇文念凑上前,双眼发光,好奇道:“什么法子?” 司夏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似真似假地道:“将自己撕裂。” 宇文念一双眼睁得老大,硬是没分清楚她话里真伪,鼓着眼看她,惊呼道:“啊?” 还是宇文卓老练世道,一眼瞧出了司夏不愿再说,拍了拍宇文念的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别管是什么法子,到最后那姑娘肯定是没有被救活。” 司夏接了宇文卓的话,“饶是我想尽办法,付出再多代价,可姗姗却依然还是死了。” 宇文卓叹息,“与天做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处,救不活她,也是必然结果。”又道:“那后来你就嫁给了李浩宇?” 司夏静了半晌,才淡淡点头。 “在新婚之夜,杀了你的人是李浩宇?”宇文卓想了想,又道:“也不太可能,他一个凡人,肉体凡胎的,见了你都怕,怎么可能杀了得你?” 杨千帆眼中瞧不出是什么表情,道:“真的是.....李浩宇?” 司夏并未答他,抬起的面上全是毫不在意的冷漠,道:“新婚当夜,我在屋内等着李浩宇,本以为数万年来此次真的要成为人妻,却不料等来了自取灭亡。” “自取灭亡?” “新婚当夜,李浩宇迟迟未归,新房里除了我,还有被我摆放在屋内的姗姗。而那时,她已经死了足足两个月有余。” “那一夜,我一直等着李浩宇回屋,因整个心思都放在姗姗身上,并未发觉此事有所不对,待我反应过来时,已被人挖眼冰封。” 司夏顾自的回顾着,周身仿佛再次陷入那刺骨的冰封之中。 她记得在那月圆的黑夜中,李府内静得毫无声息,几个道士站在大院内摆弄着捉妖阵法,桃木剑铜钱红线狗血铃铛摆了一地,叮玲玲,叮玲玲的道士握着它们手舞足蹈的跳个没完。 司夏冷笑着从龙凤喜床上坐了起来,心念着屋外那道士还真是自讨没趣,倘若是真有本事,用不着布阵作法,她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摄魄,只可惜,李伯元花重金请来的不过是几个半桶水的江湖骗子。 她打开屋门,屋外的头月光穿过门沿而入,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院落里四处挂着大红绸缎,本应该是灯火通明的院落中,竟是乌七八黑。 漆黑的院子里头,屋子内红烛燃烧的火光闪闪跳跃着,司夏站在新房的门口,月光照在她的红衣喜服上显得格外妖娆, 那跳着的道士,见她忽然开门,竟一下子被吓得慌了手脚,有个道士更是桃木剑一丢,大喊着一声鬼啊,转身便跑的没了踪影。剩下的两个道士相互瞪眼,腿软着拿着桃木剑发抖的指着司夏,口齿不清的喊着,“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她淡然的看了那两个跳梁小丑一眼,想着跟他们动手简直是自降了身价,却徒然没有发现,身后屋内龙凤喜床上本来躺着死去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冷漠而冰冷。 少女黄色的衣裳几乎被屋内闪耀的火苗融为一体。 自此以后。 这世间万年时光里,便再也没有司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