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摘掉了眼镜,仔细看,眼睛很大,像两颗葡萄镶嵌在奶油般的肤色上,平时戴着眼镜挡住了眼里的光芒,其实她的眼睛挺亮的。
一刹那的惊艳一闪而过。
他对女生长得漂亮与否向来不过多关注。单纯觉得搞笑,他从来没碰到过她这样的,明明不会还要逞强装作我还能坚持的样子。
要不是被简初叶缠的没办法,他懒得管这种闲事。
但既然接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
“再等等?”路时予失笑,“我等你两节课了,不会做就说,长着嘴巴干嘛用?”
被看透了,季秋感到无地自容。
这种时候顾不得那么多,她转回身戴好眼镜,拿过试卷放路时予桌子上,指给他看,“这题……还有这题……不会……”
路时予扫了眼题目,在空白处刷刷写下几笔,还给她:“看不懂问。”
“哦。”季秋揉了揉滚烫的耳朵,缩回座位去看解题思路。看了没会儿,她又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还是没看懂。”
“……”
路时予沉默,像是努力压着脾气。
半晌,低声问:“哪儿不懂。”
感觉到周围下降的气压,季秋颤抖着一颗摇摇欲坠的心,尽力保持着镇定,伸手点了点上面的步骤:“这步到这步是怎么变的?”
快速说完,季秋抿紧嘴,露出一脸好学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怕的要死,不停给自己打着鼓:只要能求到真理,被骂几句没事的。
路时予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骂她笨,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笔,一步一步把思路详细的写出来,并每一个过程都做了解释。
他的嗓音低沉,思路清晰,怕她不会,用最简单的方法。季秋听的很认真,不敢开小差,暗暗把每一个知识点都牢记在心里。
感觉,他来班里这么久,都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但季秋真的喜欢他认真讲题的样子,那种对知识的探求欲和冷静的推证,非常令人着迷。
也是她向往的样子。
讲完了,路时予:“懂了没?”
季秋点了点头:“应该懂了。”
“应该?”他放下笔,歪头看她。
她连忙改口,“懂了懂了,我现在就去改。”拎着试卷落荒而逃。
下课铃声打响,季秋正拿着尺子做辅助线,没多久,一道阴影落在试卷上。
抬起头看见陈星落站在过道,拿着一个袋子放她桌上,“一会儿给初叶。”
季秋楞了楞,点了点头,“好。”
“谢谢。”说完,陈星落就走了。
季秋看着陈星落离开的方向发了会儿呆,低头看向袋子里精美的礼品盒,反应过来:初叶和陈星落还没和好吗?
虽然和简初叶关系好,但自开学以来,季秋和陈星落那圈子的人没有任何接触,很疑惑为什么他会来找她转交东西。
一般陈星落都会找丁月白。
视线自然扫到了丁月白座位上,发现空着。丁月白是生物课代表,估计是交作业去了。
怪不得陈星落会来找她。
季秋把错题改正,正好是晚自修上课时间,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拿给路时予看。
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半转过身子,厚着脸皮把卷子放到他桌上。
余光扫到路时予拿过卷子,过了几秒,听到他轻轻叩了叩桌子,低而沉的声音传来:“好了。”
季秋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古时候押上刑场的犯人得到特赦一样,全身轻松,莫名其妙的喜悦和满足感充盈心间。
取回卷子以后,季秋花了大半节课把错题和解题思路挪到错题本上,最后又全部把题目重新做了一遍。
一节课也就这么过去了。
下课铃声准时打响。
季秋拎着礼盒向丁月白说明了情况,两个女孩到十七班教室门口。
简初叶蹦蹦跳跳跑出来。
丁月白把东西给她:“陈星落托我们转交给你的。”
简初叶笑容凝了下,“什么东西?”
丁月白耸了耸肩,“不知道,自己回去拆吧。”
简初叶接过袋子,想起来另外一件事要确认一下,“秋秋,路时予教你数学了吗?”
季秋点了点头。
简初叶叮嘱道:“他这人就是耐心不好,小时候去他家,我都跟他水火不容,每次都打架,打的天昏地暗,他一个大男生也不懂得让让小姑娘,一点都不绅士。”
一说起这个简初叶就来气,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喜欢温柔的男生。”
丁月白在旁边嘻嘻笑道:“最好像陈星落那样的。”
简初叶翻了个白眼,振振有词:“陈星落他温柔个鬼!你们真的不要被他的表面迷惑了,根本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子。”
“你看看,一说到陈星落,咱们简大小姐炸了,这不是爱的表现是什么?”丁月白坏笑道。
简初叶平息了一下心情,假装没听到丁月白的话,继续绕回去,“反正,秋秋,你就忍忍路时予吧,他肯教你,对你成绩提高帮助会很大。”
“初叶,”季秋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月考结束之后,我想攒个局邀请大家去玩一下。”
简初叶知道季秋家里的情况,也是真心想帮助她,并不是图她的什么,路时予那个人就更不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刚想说“多大点事,真的没必要”,注意到丁月白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陡然间回过味来,如果她拒绝了,才是真的看不起季秋吧。
这么一想,她乐呵呵的表示:“行,没问题,到时候我跟路时予说一声。”
季秋吊着的一颗心,在听到这句话时轻松了下来。
三个女生靠着走廊栏杆聊着天,简初叶着手拆起来了礼品盒,丁月白连忙阻止她的行为,“等一下,万一这里面要有我们看不得的东西怎么办,秋秋和我什么都没看到。”
丁月白双手捂住季秋的眼睛。
简初叶反应过来,踢向丁月白,“好你个臭丁丁,敢取笑我!”
丁月白边笑边跑,还不忘拉着季秋一起跑,“不要讲脏话!淑女!淑女!陈星落看着呢!”
这么一路跑到了十八班,丁月白拉着季秋火速跑进教室,简初叶追了进去,却在门口撞到了一个人,抬起头看见陈星落站在面前,正垂着眼平静无波地望着她。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两句,然后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丁月白靠着窗户探头往外看,拉了拉季秋,“你快看。”
季秋看过去,简初叶和陈星落站在走廊上说着话,看情形像是和好了。
也松了口气。
回到座位。
季秋说不上来哪里闷。
喧闹躁动的青春,不知是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看着草稿纸上那团被她擦掉的名字,想到初叶说路时予脾气不好,耐心差的时候,她想说,路时予很好很好。
会主动提醒她把订正好的题目给他看。
也会反复教她,即使她那么笨,也还是那么耐心。
给她讲题一点也不急燥,时不时看她一下,注意她的反应,发现她迟钝的样子,跟着放缓速度。
她在路时予身上看到的是对学习的求知和尊重,一丝不苟的严苛和认真。
以及,不被人发现的温柔和细心。
路时予远比大家看到的,还要夺目闪耀。
这个秋天,季秋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道光。
追逐月亮的路途遥远而漫长,且未必追得上。
有幸遇见,也被他温柔的光芒照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