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装作镇定,率先放开那支彩铅,转而去拿了别的,虽然都这个年纪了,她不至于脸红,却也明显不能像刚刚那样集中了。
见状周洛凑到她耳边,“没事芷芷,你就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指着画上的雏菊数了数,一共有十朵,“你给这边五朵上色,我来这边五朵。”
“好。”
分工之后,两人渐入佳境,一齐忽略了身后轻微的谈论声。
他们画的是黄白相间的小雏菊。两朵黄色的雏菊之间夹杂一朵白色的雏菊。
上色没有花太久时间,画完整幅画大概用了三个小时。程芷从安静的氛围里回过神这才感觉到腰酸背痛。
此时他们身后只剩下了一个戴着眼镜显得儒雅的中年人,他仔细盯着他们的画看了看,“两位之前学过绘画吗?”
“自学。”周洛率先回答。
程芷怔愣了一下,也回答说,“就之前自己随便画着玩。”
“我是这个画室的老师,我觉得你们俩都是有天分的。有没有兴趣来学?”中年男人的目光看着周洛,又转移到程芷身上。
见两人都没说话,他笑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画室招生才这么说的,我以为你们也是听说过渤海画室的名号才过来的。”
周洛是听说过预约有些难,晚上只开放二十个位置。不过他找的是亲戚的一个叔叔,很快就给他预约好了。程芷就是一点没有了解过了。
“你现在的水平虽然只是比入门的新手好上一些,但正如这副小雏菊的花语是希望,正如绘画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都有希望。但任何事难的都是坚持两个字。”中年男人似乎看出程芷心中所想,在她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洛心里清楚中年男人没必要为了招生说出这么一番话,他是看出了程芷对绘画的热爱,因为只需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发现刚刚来的有些人的画他压根没去点评。
“谢谢老师,我们再考虑一下。”周洛看出程芷的犹豫,拉着她起身告辞。
走出小区,程芷舒展了腰身,抒出一口浊气,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她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我们停下歇一歇吧。”
“好。”周洛顺从地背对着她,双手撑在栏杆上。
此时正值钱塘江潮水涨潮的时期,远处的白线逐渐拉长,浪潮一下激起了一米多高的水花。
两人听着潮水的拍打声,享受了一会儿静谧。
“芷芷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喜欢绘画吗?”过了会,周洛等不到程芷开口,主动问她。
“嗯,刚开始确实挺惊讶的。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程芷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周洛听了这句话确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包括陆嘉奕?”
“他不知道。”
程芷很快地否认让周洛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他的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他那一副磨蹭,就想让她心急的样子让程芷,却还是顺着他的话,“想。”
得了附和,周洛终于满意了,眯着眼笑着说,“是因为我路过你们班的时候在地上捡到了一幅你的画。在你高三那年。”他没想让她知道每天不间断的酸奶是他送的,于是就这么说。
“那你怎么会知道是我的?”程芷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画的背后写着CZ,这不是很明显吗?”周洛像只小狐狸,再次得意地露出小虎牙。
程芷本来还想问他明明他们班还有其他人缩写也是CZ,他怎么就能确定捡到的画就是她的,想了想却一下子失了声。或许,他对她惦念不忘的感情,是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而得不到程芷回应,周洛又开始问东问西,“那芷芷今天为什么会想画小雏菊呀?”
“没有想很多,那个时候脑子里闪过的是雏菊,就画了。而且雏菊的花语也挺好的,希望。这是我曾经最缺的东西。”程芷据实回答。
周洛想起方才画室老师说的小雏菊的花语是希望,但其实小雏菊还有一种花语,那就是深藏在心底的爱。
他牵起程芷的手,他们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芷芷,我知道你很喜欢绘画,如果你想现在开始重拾画笔,我会支持你的。毕竟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听到后句话,程芷却是心底有些涩涩的,她轻声地开口,音量很小,像在说给自己听,“不是了。”
“什么?”周洛没听清。
“现在已经不是了。都过去了那么久。我已经找不到最初渴望着绘画的自己了。”是王之华亲手扼杀了那个天真怀揣梦想的程芷。
周洛沉默了一会儿,又捏捏她的手安慰,“可是刚刚我们都能看出你还是热爱绘画的,无论是我,还是画室老师。所以他才会和你说那些话的。现在开始你的梦想还不迟。”
程芷看着他眼里蕴着的光,面上却是有些迷茫,“但是现在去改变还有意义吗?我怕又会把我打回原状。周洛,我真的很怕。我已经经不起挫折了。我受不了工作了几年却一事无成。对于现实来说,一切都太晚了。我需要挣钱养活自己。”
“芷芷,你的想法我明白了。那如果我们只是把它单纯地当作一个爱好呢?不是每一个爱好都非要以赚钱为目的的。你还是可以去画室上课,但只是为了消遣,只是为了你喜欢。”周洛感受到了程芷此刻的迷茫,立时换了个说法。
“谢谢你阿洛。让我再想想吧。”程芷垂头,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当初王之华撕掉画纸的场景,那种刺啦声存放在她脑袋的一个角落里,只要有需要这样抉择的时候就会出来,挥之不去。
“你不配有梦想。你只能跳芭蕾。你的目标只能是当上芭蕾首席,程芷。”尖锐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放着,她咬牙切齿念着的程芷两个字也犹如梦魇一般在回荡。
而一旁的周洛看程芷显然陷入了回忆一脸痛苦,心中对王之华的怨恨不由更深,也有些自责今天自作主张地直接把她带到这里来了,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安慰,“没事了芷芷,没有人会逼你了。”他轻轻地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见她状态不好,他打了辆车送两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