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一声喊别人还未怎地却把稍间里的王夫人给唤了出来她与邢氏先时侍奉在贾母身旁因贾政引了林大人进来,方避进了稍间。如今听得她的心头肉出了事哪还顾得上别的急急冲将出来问那婆子道“宝玉到底怎么了?先还是好好的……”说着就要往外走。
贾政见不得这等失礼之状叱道:“成何体统!那个孽障惹出这等事来连累父母合该打死了事。”
王夫人哪听得这个不由哭道:“我统共这么一个宝玉,你还整天喊打喊杀的。若是他有个好歹,却叫我以后靠谁去。”哭是哭,到底贾政发话,她也只得收住脚步,不敢当着林氏夫妻的面甩手而去。
外客当前,贾母虽较王氏要理智,可她心下也担心宝玉,是以不管儿子媳妇间的官司只管又问那婆子,“你好好说,宝玉出了何事?”
宝玉屋里除了奶娘李嬷嬷哪个婆子能进里间?那婆子不过是鹦鹉学舌般报个信。素日里谁还问她第二句早就冲去宝玉屋里了。现下见了这等阵势脑子一片空白只会念那一句“宝玉听说林姑娘要走,就,就……疯魔了”
走又不能走,问又问不清,贾母也不由发急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又要来多嘴,又说不清楚,有甚用,很该绞了那舌头去才是。”
那婆子听贾母这般发话,更是摊在地上胡乱求饶,更难入眼了。
正乱呢,又见一个丫头模样地进来跪了回道:“回老太太、老爷太太,宝玉先时吃了药由李嬷嬷同青鸾伏侍睡下,谁知两人见宝玉睡了,就在床前说起闲话来,叫宝玉知道了林姑娘要走的消息,忽地就抽起风来,还吐了血,如今还叫着林姑娘呢……还请老太太、老爷太太赶紧请大夫吧。”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均变了脸色,林夫人却不待贾府众人再演第二场,直接抢先开口喝道:“这位姑娘还请慎言,我家老爷在老夫人这里说话还不到一刻钟,怎么可能就传到了一直侍候你家公子的下人耳里,惹得你家公子发病?再者你即说你家公子是急症,怎地不急报于当家的琏二奶奶延医请药,却非得闯进来让正在待客的老夫人作主,你这般耽误你家公子的病情,不知是何居心?”
这丫头正是碧痕,她见那婆子久去不归,也没请得人来,李嬷嬷与青鸾又慌了神,就觉着正该她表现的时机了,是以借机呼喝了秋纹几个两声,就往贾母处来催请,见那婆子摊在地上。她心下暗道声正好,就上得堂来如此这般一说。以她所想,宝玉出了这样的事,青鸾定是落不得好的,倒不如成全了她。是以她将那话左一分,右一点的,将此事尽数引到青鸾李嬷嬷身上,定要显出她方是宝玉房里第一懂事体贴之人来。
谁知她今个儿踢到铁板了。若此时只林夫人在座还则罢了,可林侍郎同样在座,纵是他现下憋红了脸一言不发,贾母与贾政也不敢轻视他的份量,更何况现如今这堂上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可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真再实在不过的把柄……
是以,当林夫人转头向贾母道:“……老夫人,我们也无意置喙贵府家事,可这等明晃晃地当着我们的面就这么败坏我们家姑娘的清誉,离间你我两家的情份,莫不是真欺我林氏无人么!”时,贾母从内心深处升起一阵无力感。
王氏只听懂了林夫人所说关于碧痕拿宝玉做伐子的意思,遂大哭喝骂不止:“下作的小娼妇,我好好的宝玉,也是你能算计的?没得你来调唆,宝玉也不会有事。”不说外人听着这话不伦不类,更似指桑骂槐,就连贾母听了也很觉不成体统。
贾母也想撂挑子,可一旁儿子贾政只皱着眉在一旁只叹气不说话,一付上忍老娘,中忍媳妇,下忍孽子的仇大苦深之态。媳妇王氏,那就是个猪队友,不提也罢。贾母这会子若敢倒,明天就有人敢参他家宅不宁,气倒老娘……如今这府里,看似一派繁花似锦,可谁能瞧得见这内里的举步维艰。
贾母能怎么办,她满心舍不得黛玉这个外孙女,可除了黛玉,她还有这一府的儿孙要看顾……再者说,她瞧着堂下哭得昏天黑地但就是不离开的王氏,心下叹息,这府里容不下一个黛玉的,也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