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季棠:“……”
是她天真了。
这姑娘空窗这么久,还真不是没原因的。
“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汪季棠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退货算好的,就怕他伺机出气。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心气多高啊。又是你甩的他。现在他是甲方,就算怎么折腾你,你也得忍着。”
夏云梨:“……”
这话正好戳中夏云梨的命门,她还真在考虑过这事。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突然一筷子往汪季棠嘴里塞了颗大蒜,“我还堵不住你的嘴了。”
乌鸦嘴!
呸呸呸!
*
和汪季棠聊嗨了,散场都很晚了。夏云梨回到家,忐忑地打开门,就看见李清茉坐在沙发上,翻着一份报纸。脸色说不上难看,眉宇间却挂着一丝烦躁。
夏云梨心一紧,知道她是专程等着自己。
她低头,轻手轻脚地换上室内拖。
动静仍旧惊扰了李清茉,她合上报纸,“回来了?”
语气平淡。
夏云梨却听得出,平淡下蕴含的不满。
将鞋子放回鞋柜,夏云梨轻轻“嗯”了一声,往客厅走。她在李清茉面前站定,喊了声“妈”。
李清茉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深夜十二点,踩点门禁。她侧过头,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
“今天和棠棠吃饭,晚了点。”夏云梨犹豫:“妈,我今年25了……”
说出去都笑死人了。
25岁的成年人,居然还有门禁。
李清茉:“不管几岁,我都能管你。最近都这么晚,现在当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夏云梨:“……”
心底涌出深深的疲惫。
与李清茉的一句对话,简直比上班还要疲惫。
夏云梨无奈地解释:“路上有段路堵车。”
李清茉仔细凝视她,像是要打量到她心里去。仿佛确认她没有说谎,李清茉拧起的眉才微松,“好。快去洗漱吧。”
夏云梨应了声。她提了提肩上的包,扭身上楼。
李清茉偏头看了眼女儿的背影,纤细得几近脆弱。她心口一跳,蓦地补了句:“以后工作日尽量十点回来。太晚不安全。”
夏云梨的脚步一顿,没吭声。
李清茉强硬地问:“听见没?”
扶梯上的手猛地滑落,夏云梨掐紧裤腿。
她低低地吐出个“好”字,迅速进了卧室。将包扔在梳妆台上,夏云梨靠着门板,身子无力地下滑。
她屈起双腿,将脸迈在双膝上,瀑布般的长发遮住侧脸。
满屋悄寂。
空气仿佛都停止流动,只有惨白的灯光无声绽放。
心脏焦灼难耐,快喘不过气来。
在李清茉的眼里,她就像一株温室的玫瑰,永远离不开这方寸一隅。
负面情绪像黑洞,就快暴烈地席卷全身。
耳边突然响起李清茉哽咽的哭腔:“宝贝对不起,妈妈没有给你一个完美的家。”
夏云梨吐出一口气,对思绪及时喊停。
她不该有怨的。
她是没有资格要求的。
将所有的情绪压到箱底,夏云梨登时起身,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等她收拾好一切,已经是凌晨一点。
当晚,可能是因为会议的原因,夏云梨梦到了顾约淮。她其实,已经有许久没有梦到过他。
她梦到,高中三年,两人形影不离。
高中相约一起考清北大学,又在大学任性热恋,彼此不顾一切地给约定。
最后惨烈分开,各奔东西。
梦境的最后,是高考出成绩那一天。
桑榆暮景,微尘漂浮。
空无一人的教室,悄悄掩藏了他们的羞赧与喜悦。
木质课桌上摆着两张录取通知书,碎了满纸金光,耀眼夺目。纸张上,两人录取通知书的学校名如出一辙。
清北大学。
他们面对面坐着。
少年手肘撑在课桌上,托腮看向黑板。
余晖揉碎云霭,碎入窗间。向晚的夕晕挣扎着从云隙贪吻他的唇角。血橙色的逆光下,他的脸处于半明半暗的阴影中,觑不清神情。
“喂。”
少年的声线喑哑至臻。
夏云梨偏头看他,“嗯?”
少年蓦地起身,手肘撑桌,俯身望她。
距离瞬间迫近。
夏云梨的呼吸忽而一默。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满眼温柔,笑意阑珊。
少年滚烫的呼吸缱绻地掠过面颊。他的声音像天外之音,声震寰宇。
她听见他问。
“夏同学,请问现在我有资格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夏云梨笑他。
觉得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少年。
不过一个光景。
她轻踮脚尖。
在他克制隐忍的呼吸下,闭眼虔诚地吻上他的唇角。
那时候的夏云梨总在想。
对她这种生活在贫瘠麦田的人来说。
月色难摘,纵然以后爱别离苦,曾经拥有也算与有荣焉。
谢他,赠我一刻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