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陈妙失踪那年他来觉露峰查问,再到三年前一次会面,陈罗木与他已有许久没见了。
每次见他,陈罗木便能想起自己幼时最初知道陈妙失踪那时候。她是别人说什么都相信的,却不信爹爹真的不见了。以为他同往日一样,戏耍自己,等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时候,等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再笑呵呵地走出来,还是她的世上最好爹爹,还能抱着她玩下一个游戏。
可无论她怎么流泪,陈妙都没再出现过,连罗青蔻的眼泪也没能将他找回来。
六峰中失去一位峰主,仰月宫自然要派人来,陈罗木便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郑兰听。
少年的他也同样比自己高出许多,沉静如白璧,更似一方冷冷的坚冰,待到以后长大了,便会是更大的一座冰山。
他坐在陈妙曾经坐过的峰主堂主位上,身旁有月色衣衫的人护侍着,气势骇人。他用一种极为冷漠的语气质询罗青蔻与偎在她身边的陈罗木。
“陈妙下峰之前,可说要去做什么?”
罗青蔻低头道:“他没有对我说过。”
他便用那双藏住霜雪的眼睛看向陈罗木,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还是吓得她一抖。
“没有。爹爹他什么也没说。”
他又冷冷质问道:“是没有说,还是你在说谎?”
陈罗木虽然害怕,但是很想大声反驳他:我没有说谎!话没出口,却看见罗青蔻的身躯有些颤抖,头也垂得更低些了。
旁边侍从的眼神也是冷酷的,带着扫视。郑兰听继续道:
“你本名罗青蔻,家在寂寞崖下,亲人余一老父,却已尽人寿,药石罔效。”
才说到底,便见罗青蔻猛地抬头,目光惊惧犹疑:
“你……”
“六峰的任何人事,仰月宫无一不晓。你以为藏在这里不下峰去,就能瞒住所有人吗。”
罗青蔻叫他说得面色惨白,陈罗木见娘亲被他欺负,一股怒气从心底激发而出,再见他竟也不害怕了。
她出乎众人的意料,几个小步快跑冲了上去,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下去一口。
仆从惊慌,忙过来要将她拉开,却哪能抵过已经练过几年提篮之功的臂力。罗青蔻也过来要将她抱回去,才叫她终于松开了口,恨恨看向对面的少年。
而他始终神色冰冷,痛意也没有。那带着血痕的尺印就那样狰狞地落在了他光洁的手背上,看着也叫人牙齿发酸,他却恍若无觉,仿佛那里只是被她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不许你欺负我娘!”
陈罗木被罗青蔻抱着,还在不屈地喊叫。
只听见“啪”地一声,罗青蔻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响声几乎回荡在室内,将陈罗木整个人一下打得完全傻了。
“跪下!是我平日没有好好管教你,现在就去戒台跪满一夜,如此也难容你冒犯贵客的无理!”
陈罗木悄悄看他的左手,夜色下那疤痕已经不明显,却依旧能看出几个小小的尺印,突兀地卧在那方如玉的手背上,看起来奇怪又好笑,与他整个人的气质氛围极不和谐。
郑兰听为人素淡,声音也如凉夜一般平缓无波。
“还好。陈妙峰主近来可有消息?”
陈罗木道:“没有。我送物信时遇到一些意外,不过好在都解决了,也是碰巧遇见乌借峰的人。不过你怎么会来?”
郑兰听道:“我见到了信号。你是觉露峰人,为什么要用风临峰的信号?”
陈罗木有些心虚:“是一个朋友之前送与我的,危急关头来不及想,不顾是哪峰便用了。”
郑兰听又问:“哪个朋友?”
陈罗木与他对视半晌,自知编不下去了,便不说了,他也不再继续问,只道:
“我已经到了不归山,风临峰的人全部都来齐了,不缺一人,又看见了他们的红色焰火,过来察看。”
陈罗木还是不说话,她本也对周小去的身份不是很清楚。不过为了陈妙与周梨,即使编不出谎言,她也必须沉默。
郑兰听并不在意这些,他道:
“如果是觉露峰的焰火,或许我会到得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