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体缓和几许,沈姮才将帕子放下,取过案上的热茶来呷了一小口,放下茶碗时手抖得有些厉害,那碗盏与瓷碟“喀嚓咔嚓”摩擦数下。
安静的殿内,郑大人和两位将军都被那点响动吸引过目光去,这才惊讶的发现躺在案上的那方雪白帕子上,竟洇着一小片艳红!
是血?
这韶华公主都病到咳血了?!
南诏使臣们的骇然神情纹丝不落的收入沈姮眼底,她强自压着唇角,以免心头那点自功之色浮上脸面来。
是了,这便是沈之槐想了良久才想出来的法子——装病。
昨晚沈之槐将这法子告诉沈姮后,父女二人一拍即合!沈姮本以为除了送嫁途中逃跑外没有其它的法子了,如今父亲想到这个妙计,自然要试上一试。
父亲的话虽有些残酷,但却道清了一个不争的事实:从君王到白丁,但凡是男人,在娶妻之时必然都有着同一个目的——生子。
年近六旬的南诏老皇帝也不例外。因着子嗣单薄,唯一的嫡皇子又极具反骨不服管束,听闻老皇帝近来又开始求仙问道遍寻名医,整日里服食各种丹药,期望老来再得一子。
这样一个求子心切之人,若得知他将要迎娶的皇后年纪轻轻就终日与药石相伴,日后极有可能长期缠绵卧榻,会作何感想?
沈姮不得不佩服父亲想出来的这一计,与其由她去逃去拒,倒不如将对方唬住,由他们来击退堂鼓,她自可坐享其成。
果然那三个南诏使臣中了计,当下便面露惶惶之色,不多时郑大人便起身拜辞:“公主殿下既然身体欠佳,理应好生将养,我等不敢多作叨扰。”
沈姮礼貌的笑笑,亲自起身要送他们,奈何病骨不支,才刚挪开椅子人便晃了几晃,摇摇欲坠,吓得那位郑大人连忙婉拒,唤进宫婢来小心照料,自己则带着两位将军脚踩流星出了便殿。
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沈姮这才长舒一口气,赶紧解了身上厚重的狐袭。
只怕他们再多呆一会儿,她也要热得坐不住了。
若她猜的不错,那位郑大人这会儿急着回去,便是要给他们南诏皇帝写信,禀明她的身体状况,请他们皇帝拿出决断是娶还是不娶。
结果多半是行险侥幸,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如今她只需回安信伯府舒舒服服等着宫里的消息便是了。
想到这,沈姮两手抱紧了自己的白狐裘意气自得的往外去,叫几个小宫婢不必再送。走到殿外时她又禁不住回身仰头看了一眼“春韶斋”那块牌匾。
幽幽生出几丝惋惜来:嗬,这么好的宫殿,与她无缘,她这辈子只怕也就来这么一回了。
感叹完,转头大步一迈,却忽略了脚下的庭阶,一步踩空!更因着视线被抱了满怀的狐裘遮挡,不能及时找回平衡,踉跄两下后彻底失衡栽了下去!
原以为自己马上要撞到那冷硬的青石板上,她甚至做好了准备紧闭双眼,将整个脸都埋进狐裘的长毛里去,然而身子真正落地时却也没摔得那么的疼。
好似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竟有些绵软。
确定没有危险了,沈姮慢慢将脸移开狐裘,落入视野的是一片暗紫色绣坐蟒云纹的袍摆,和一双黝绒锦靴。
而正是那双黝绒靴将她拦腰挡住,才不至一路沿着庭阶滚下去。
不过当下境况委实狼狈,想到前一刻还高踞上位以公主之尊自矜,沈姮简直想拿狐裘蒙着头离开,或者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显然这些是不妥的,不论是谁帮了她一把,她总要起来打个照面才成。
是以她坚强的撑着冰凉的地爬起,尚未来及去拍一拍身上的土,目光就骤然与眼前之人撞上。
“宸……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