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登门前,为了不刺激苦主秦氏特意卸去钗环,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固定发髻,而此时那支素银簪已不知甩去了何处。
她摔倒在了地上,脸随脖颈歪向一侧,迟迟未能抬起,凌乱的发髻半绾半散糊在脸上,显然是被打懵了。
“夫人!”随行的丫鬟也傻了眼,连忙上前搀扶。
两个丫鬟将秦氏扶起,齐齐抬脸怒瞪那打人者,原是想斥责她的大胆,却见她眼射怒火,毫无后怕悔过之意。
所谓哀兵必胜,两个小丫鬟立时便怂了,逃兵败寇似的缩着脖子垂下脸去,只小声关切:“夫人您没事吧?”
缓了半晌,秦氏终于回过劲儿来。
打小她便出身在高门,没见过市井妇人间的撕扯,纵是人在后宅明争暗斗了半辈子,也皆是拼得心机手腕,没哪个会鲁莽的真去动手过招。被人打一巴掌这种事,更是从未经历过,也从未想像过,以至于刚刚发生时整个人都反应迟钝,僵住了一般。
这会儿缓过来,自然大为光火,半边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升腾为滔天的怒气,秦氏猛地推开左右正搀扶自己的丫鬟,回头就要找人算账!
然而先前还站在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回了灵堂。
堂堂伯夫人被一介商贾之妇打,自是难以咽下这口气,秦氏怒极,一时顾不上自己是来为子求情的,提步便要去讨回来!
却被几个男丁拦在了灵堂之外。
他们恨意凛然的看着她,像要吃人似的,秦氏心知他们已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也正因着这层身份,他们竭力压着怒火,不敢太过造次,只一人持着一柄白幡架在她眼前,不使硬手腕,却令她顾着忌讳不敢硬冲。
对峙半晌后,秦氏也渐渐冷静下来,乜了眼自己身侧的两个瘦弱丫鬟,心想若真逼急了他们动起手来,自己定是要吃个眼前亏的。巴掌已然挨了,倒不若趁机换取些实惠。
于是她抬手理了理发髻,朝着堂内妇人的背影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一巴掌权当我替子受过,我不会究你之责,也请夫人高抬贵手,莫要再纠告我儿。”
说罢,秦氏微侧过头给抱着黑檀木匣的丫鬟使个眼色,小丫鬟便上前将怀中沉甸甸的木匣递给拿白幡的那个男人。那人连请示一句都不肯,就冷哼一声翻了她一记白眼。
秦氏亲手接过那木匣,俯下身子搁在地上,朝着堂内灵柩颔了颔首转身离去。
人才刚走出数步,便听身后传来“砰”一声闷沉沉的响,接着便是硠硠礚礚金石陆续撞击的动静,甚至她的脚后跟儿也被东西撞了一下。
她没回头,知道是他们将那木匣踢翻了,里面的银锭子掉了个遍地。
很显然,这事谈不拢了。
既然自己收拾不了这烂摊子,秦氏只得回府求助于自家二爷,毕竟沈二爷就在刑部任职,而此案经大理寺主审后,最终也将交由刑部复核,插手起来可说是近水楼台,顺手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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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后,沈姮便带着翠影往西市去了。
沈兆的事自有大理寺卿操心,她懒得多想,留在府里还要佯作恻然态,累得慌,倒不若出来逛逛。
她撩着车帘四下里张望,似是看什么都新奇,翠影在一旁问:“姑娘可有想买的东西?这里我熟的!”
西市卖的尽是日常所需之物,比不得东市里汇聚着四方奇珍,故而平民来西市的居多,像沈姮这等千金贵女平日不大会来此处,倒是翠影这种经常采买的下人对此地颇为熟悉。
沈姮转过头,压低了声量一脸认真道:“我想买飞爪百练索和迷烟,你可知哪里有卖?”
翠影愣了一下,不由皱眉:“姑娘买那些玩意儿做什么?”
“当然是逃命时用。”提及这些敏感话题,沈姮下意识的将车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