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么……”
想要保住太微城外的神策军,必然要舍弃太微城中的一些东西。
譬如说秋水阁,又譬如说……小皇帝。
纵然回天乏术,也想要顾全两边。
姜沉无声笑了起来。
诚如段广寒所言,果然是很贪心呢。
“除了断水山庄,阿沉,你还有什么呢?”
颈侧的威胁缓缓撤去,似乎并不在意答案,段广寒望着他,笑道:“本王猜,是颍玄卫氏的千机卫。”
归刀入鞘,姜沉取下青铜傩面,轻轻一哂:“看来王爷手中也不止蜃楼与金吾卫。”
前世,与段广寒联手将隋晟拉下那至尊之位的应当是昌西侯,而丹灵奚氏与华阳晏氏则作壁上观,并未插手这一场宫闱之变。
只是这一世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奚邈居然选择站在了段广寒那一边。
轿中的瑞金兽炉徐徐吐出一口暖烟,勾得人骨头发软,段广寒却是眯起了眼睛,抬手隔空虚按向姜沉的胸口。
掌心似乎又黏上了粘稠的血。
温热的,颤抖的。
远远地看着姜沉与段广寒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在看到段广寒抬起手时,严暮生却是不可遏制地皱起了眉头,剑随心动,凄厉作响。
济崇却是按住了严暮生的手,轻轻摇头。
尽管在之前便收到了姜沉的信,告诫二人归京的道上千万要保持警惕,不可掉以轻心。
只是没想到竟是眼下这样一场局面。
修者归根到底只是寿命略长一些的人,姜沉再强,也仅是一个人罢了。
距离千仞峰那场惊心动魄的围杀也不过才数月时候,纵然道二修者恢复能力惊人,姜沉又能恢复巅峰之时的多少?
而神策军经历了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役,心力交猝,疲惫不堪,更是迫切地需要一段时间去休整。
对比之下,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姜沉以刀鞘将段广寒的手打落,而三足金乌的火羽却是在此时燎向身侧。
脚下步法微错,绚丽奇诡的焰火擦着车辙滑向空处,鹭草顿时便被烧秃了一块,姜沉反手掣住刀柄,银芒闪烁间,迫得奚邈的乘龙枪转攻为守,狼狈后退。
姜沉背手斩出的那一刀看似轻巧,真正碰撞在一起时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霸道无匹的锋锐,舍我其谁的孤绝,昙花一现的哀艳。
俱是化作玄妙难描的一线刀光,偏锋长驱。
乘龙枪已是地阶法器中的上品,此时却在一柄凡刀的震慑下不住颤抖,奚邈一咬舌尖,凤眸冷冷地望向姜沉,这才重新聚起杀意。
为了洗脱罪名,不惜冒用已死之人的名讳。
尤其这人还是青厌君!
“凭你一个魇骨,纵然说服了颍玄卫氏,又能做得了什么?”段广寒并不在意地敛回手,温声道,“不如继续做蜃楼的榜首,助我夺回帝位可好?”
“权势,名利,隋晟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
没有用“本王”,而是“我”。
广袖飘然垂下,遮过刺穿手腕金针,姜沉轻轻撩起眼帘,眸光里阑珊着火羽焚烬的余晖。
“魇骨又如何?”
“高高在上如天潢贵胄,落难之时,不也仍旧为蝼蚁所欺。”
姜沉低低笑出声来,“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一把用完了便可以丢掉的刀罢了。”
“我若想要剖开王爷的真心,看看里面是冷是热,王爷肯给么?”
望着那瞳孔中散去的金絮,段广寒眼皮微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心室中竟有些空落落的酸涩。
异样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旋即又被段广寒竭力压下。
师徒之间,即便是有些相似也是在所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