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总是夸老二比我聪明,若是再过几年,是不是就要另立太子了!”
又发了一通脾气,看夏成武不再出声,牧子宣有些焉了,火气一消,心中压抑的烦闷与恐惧便全部冒了出来,他嘴唇颤抖,语无伦次道:“老师,此事到底该怎么办?这次,是不是太过仓促了?如果是我们误会父皇了,父皇既然立我为太子,或许……我只需等待便可?这皇位迟早是我的……”
连孤的自称都不说了。
夏成武面色微沉,将黑猫放下,站起身来。
这只黑猫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将爪子在椅上磨了两下,便跟过去蹭他的腿,“喵喵”叫了两声。
牧子宣神情慌张,还想说什么,只听“啪”一声脆响,他的脸上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夏成武盯着牧子宣惊恐的瞳眸,缓缓道:“自古成大事者,岂能筑室道谋,皇上如今的态度,殿下当真什么都看不出来?”
牧子宣捂着脸,低声啜泣,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您若是再不争气,恐怕,这太子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到时,您觉得二皇子会不会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就算二皇子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留了您一命,那后世会如何评价您呢?”夏成武向前两步,看到小太子眸中加深的恐惧,弯腰凑近他,口气十分无奈地道,“世人不会说您残暴,他们只会说您无能啊,太子。”
‘无能’这两个字,如一记重锤,砸在了牧子宣心口之上。
夏成武直起身,接着道:“皇上已经被祝远晖灌了迷魂汤,祝家负责的工程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他依旧能让祝家的小子前去督案,抓人,”说到这,他笑了,长叹一口气,“哎,祝青简只是个臣子,他若是皇子,皇上大概不会再看您一眼。”
牧子宣眸中的惊恐终于被愤怒代替,他蓦地抬起头,愤然道:“祝远晖定然是暗中支持了二皇子,要对孤不利!若非是祝青简,老二早就死了!”
看到小太子眼中丛生而出的恨意,夏成武心中冷笑,嗤之以鼻,面上却表现出一副忠臣的模样,痛心疾首道:“太子能这么想,就对了。”
牧子宣并不是个蠢人,他知道,他现在已是火中取栗,就算后悔也已经晚了。
他虽是东宫太子,但是还没到参议朝纲的年纪,手里更是没多少实权,手中握有兵权的夏成武,是他目前最大的依靠。
除了夏成武,没有其他权臣明确表示站在他的身后,哪怕是他的另一位老师冯太师,和他也只是公事公办。
他多次有言外之意,对方都推了回来。
这时,侍从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殿下,冯太师求见。”
牧子宣闻言,急忙自袖中取出一只锦帕,擦了擦脸。
夏成武抱起地上黑猫,低首道:“臣告退。”
牧子宣眼眸中又浮现出慌乱,夏成武见状皱起眉,欺身向前,伸出左手按上他的肩,“殿下,记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机立断,其后无患啊,接下来该怎么说,您就不必臣再教了罢?”
牧子宣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夏成武走在中廊之上,并未有意回避,很快,他便看到肚大腰圆的冯太师迎面走来。
“见过冯太师。”夏成武淡淡地拱手道。
“夏将军。”冯太师亦与他回礼。
二人擦肩而过,此后再无多言,没有任何寒暄。
夏成武踏出东宫的那一瞬间,原本围绕在周围的生面孔禁卫军,全部向他的方向聚拢而来。
他们的动作极为迅速,又转眼间消失在暗处。
好似不存在一般。
夜色凄切,失去了灯火的花灯在风中飘荡,尤其是那些巨型花灯,宛如堆积起来的怪物尸体。
夏成武走在月光之下,身后黑影浓重。
黑猫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突然,前方黑暗中出现两道暗蓝色幽光。
那是一只黄色斑纹花猫眼睛的反光。
下一瞬,在它身后的黑暗中,无数各色幽光被点亮。
原来,此处栖息着一群野猫。
它们纷纷张开眼睛,以月光下的阴影做交界线,互相逼近。
黑猫闪身跳过,化为一道残影,冲到夏成武身前,对着这群夜色中的幽灵露出尖牙,口中发出充满挑衅的“嚇嚇”之声,以示警告。
对峙不过一瞬,这群野猫便疾速转身逃走,一哄而散。
黑猫跳回来,满意地舔舔爪子,重新跟上了夏成武的步伐。
几片灰云遮住了月光,浓重的黑暗降下,连黑影都融入到黑暗之中。
夏成武微低下头,一丝闷笑声传来,
“祝青简……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祝青简!”
“祝远晖,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