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阿蛮和拓拔灿便没有再见了。 因为拓拔灿在大殿上求娶阿蛮的那件事弄得满城风云的缘故,阿蛮又被叔叔关在宗学的小学堂里罚抄书,日子过得很是清心寡欲。 直到收到云姑的飞鸽传书,阿蛮没有想过,他和她再见时,他们会待彼此如陌生人和仇人,是的,陌生人和仇人。 云姑语气焦急的在信中说:“阿蛮,顺亲王妃想要见你,午后,明月楼,务必要来。” 阿蛮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来了。 趁家丁来送午饭,阿蛮轻而易举的放倒了送饭的家丁,两记手刀下去,劈晕了门口的守卫,一切收拾妥当,然后悄悄的溜了出去。 阿蛮到明月楼时,云姑正站在门口等她,云姑一看到阿蛮,迎上去握住阿蛮的手:“小祖宗,你跟少主还有兰王殿下是怎么回事?” 阿蛮道:“分道扬镳了呗。” 云姑摇头叹道:“搞不懂你们这些少年人在想什么。” 阿蛮笑道:“云姑你和我一向要好,看云姑你现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来苏府并没有为难你。” “这是自然的。”云姑握着阿蛮的手,深吸一口气,道:“还好阿蛮你来了,不然我真的要慌神了,我心口啊,从早上接到顺亲王妃要来明月楼的消息,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阿蛮看着明显受到了严重惊吓的云姑,不由有些好笑。 云姑苦着脸说:“小祖宗,你还笑,这次来的可是贵中之贵的贵客啊,更何况这位贵客还是兰王拓拔灿的养母顺亲王妃崔凝。” 在阿蛮进雅间之前,云姑跟阿蛮说,听闻这位顺亲王妃的脾气有些古怪,要阿蛮小心看眼色行事,阿蛮只是笑笑。 云姑在门口停步,阿蛮走进雅间,只见一四十多岁的女子正背身对着阿蛮,看着席间的珠帘出神,阿蛮福身行了一礼:“臣女给顺亲王妃请安,王妃娘娘长乐无极。” 顺亲王妃崔凝听到阿蛮的声音,转过身来,颔首看着阿蛮道:“你就是追云蛮?”面前这个有着一双极美凤目,语气盛气凌人,眉目间却满是凌厉的女人便是拓拔灿的母亲顺亲王妃崔氏了。 崔凝也丝毫没有要阿蛮起来的意思,阿蛮也不在意,轻轻一笑,恭恭谨谨的答道:“正是臣女。”想必顺亲王妃这次来也是多少跟拓拔灿有关吧。 崔凝看到阿蛮微微上扬的眉眼,一怔,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明明跟阿姊一点都不像,可她们笑起来时,都是眼眸弯弯的,像极了月牙儿,也难怪灿儿会被这个小女子迷了心窍。 前尘旧事,多想无益,崔凝回过神,衣袖一扬,在席上坐下来,颔首看着阿蛮道:“长公主对你很是赞赏,我怎么看着,觉得也不过如此,一狐媚妖子罢了。” 阿蛮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顺亲王妃说的长公主说的是苏兄的母亲璇玑夫人拓拔姝,是了,璇玑夫人以前的封号便是璇玑长公主。 崔凝的目光冷冷的在阿蛮脸上扫过,话语尖酸:“不过追云家一个小小庶女而已,竟也妄想当灿儿的正妃?灿儿那日在大殿上的行为确实是太过放肆了,本宫今日前来,是来告诉你,你想嫁给灿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只能以侧妃的身份进兰王府,至于正妃,你别想了。”看了眼阿蛮,又道:“很多年前,阿姊便把灿儿的正妃定下来了,只待当年的约定期限一到,不到明年,灿儿便会将那位故人之女名正言顺的迎娶进兰王府。” 看来顺亲王妃还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阿蛮轻轻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不少麻烦。 “你能理解一个当母亲的心吗?灿儿虽然并不是我亲生,却是我心尖上的宝,只是灿儿这孩子自小性格古怪,孤僻乖觉,自小便不与我怎么亲近,有时候让我也拿他没办法,灿儿是先帝和我阿姊的儿子,是本宫和王爷的期望,你可懂?” 阿蛮跪在下首静静的听着,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却暗暗翻腾着一种不知名的滋味,阿蛮何不知道顺亲王妃话语中的意思,若来日拓拔灿承继大统,他的皇后怎么能是一个追云家的庶女呢,阿蛮忽然有些明白拓拔灿为什么总是沉默寡言了,一是自小性格使然,二是皇家世族的婚姻向来都是婚不由己。 崔凝望着阿蛮,缓缓的道:“算来,灿儿今年也快二十了,却连侧妃都还未曾娶过,在这兰陵城里,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王爷和本宫能准你当灿儿的侧妃,就你这并不显赫的庶女身份,已是对你格外的抬举了,别的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那日你在大殿上的那番言语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你却是个不识抬举的,我阿姊若是还在,怕是也难对你高看一眼。” 阿蛮轻轻的笑说:“臣女自知配不上兰王侧妃的身份,还请王妃娘娘告之兰王殿下,臣女眼里容不得沙子,也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沙子,臣女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崔凝盯着阿蛮,脸上带了不悦和厌恶的神色,冷冷道:“追云蛮,你城府真的不小!” 和这个王妃说话还真的是累呢,阿蛮毫不畏惧的对上崔凝的眸子,不紧不慢的道:“王妃娘娘理解错臣女的意思了,我是说,我此生不嫁任何人为妾,包括兰王拓拔灿,我追云蛮只当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上次已和兰王殿下说清楚,我们之间一刀两断,我和兰王殿下之间早已没有任何瓜葛,王妃娘娘要是不信的话回去可以去问兰王殿下,一问便知。” 崔凝面上露了怒意,声音尖锐的指着阿蛮道:“追云蛮,你好狂妄!” 阿蛮拍拍裙子,起身道:“臣女还有事要忙,王妃请便。” 就在阿蛮转身时,看到拓拔灿站在门口冷着脸看着自己,阿蛮脚步一怔,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云姑没有来通报?他越过阿蛮走向席间,只听他说:“母亲,您怎么来了?” 崔凝嗔道:“你这孩子,生怕我吃了你这娇俏佳人不成?”看来顺亲王妃在拓拔灿面前是个慈母啊。 拓拔灿轻笑一声,道:“母亲不要开儿子的玩笑了,儿子送您回去。”说完,眸子冰冷,脸上笑意已无。 “行,我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拓拔灿扶着崔凝经过阿蛮身边时,回头冷冷的看了阿蛮一眼,阿蛮被他看得身上一寒,心里不由觉得好笑,这对母子俩变着脸唱戏给我看呢。 顺亲王妃母子一走,云姑苦着一张脸走进来,有些委屈的道:“小祖宗啊,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阿蛮关心的问道:“是不是拓拔灿把云姑你给劈晕了?” 云姑没好气的瞪了阿蛮一眼:“你这什么表情?幸灾乐祸的臭丫头!你巴不得我被兰王殿下那个小祖宗劈晕是吧?” 阿蛮道:“这倒不是,只是许久不见,觉得云姑你的泥鳅功夫倒是练的愈发好了。”然后问道:“那个小霸王是云姑你弄来的?” 云姑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辜的道:“怎么了?我这不是怕你一人应付不来么?便让人去叫了兰王殿下那个小祖宗来。”莫非是她无意中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阿蛮忽然觉得脑仁有些疼,悠悠叹了口气,抚着脑袋,笑道:“没事,只是多被一个人记恨罢了。”云姑把拓拔灿叫来,只会让顺亲王妃更加厌恶她罢了,对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的厌恶,阿蛮并不放在心里,真正令阿蛮头疼的是,也不知道那些话拓拔灿在门口听到了多少,阿蛮一向心直口快、有口不过心惯了,上次她说那些话并不是真的要与拓拔灿绝交,这下只怕是她有心弥补,也要真的绝交了。 阿蛮回到追云府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本来打算悄悄溜回院子,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想到阿蛮步子一踏进兰屋的院子,便觉一股浓郁的杀气扑面而来,只见杀气来源的叔叔追云萧和哥哥追云锦、嫂嫂司徒安、碧珠、如意及一众家丁正站在院子里等她,气氛颇有几分噤若寒蝉之势,而叔叔的脸色看起来很是黑沉,阿蛮觉得有些不太妙。 阿蛮准备转身开溜,很有先见之明的道:“呃,那个,我去抄书了。” 追云萧看到正准备开溜的阿蛮,沉着脸色命令一旁的家丁道:“把二小姐给我带过来,家法伺候!” 众家丁应了声:“是,老爷。”气势汹汹的朝阿蛮而来。 不是吧?阿蛮惊讶的睁大眼睛,叔叔竟然不罚她抄书了!眼见丁家们过来架起阿蛮的胳膊,阿蛮连忙囔道:“爹,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啊?” 追云锦和司徒安也为阿蛮求情:“是啊,爹,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妹妹她只是爱闯祸了些,没必要动用家法啊。” 追云萧眼眶一红,沉声道:“她闯的祸还不够多么?再让她无法无天下去,怕是整个兰陵城都要被她翻过来了!要是……要是你妹妹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那两个人。” “……”追云锦不再说话,他自然知道爹说的那两个人指的是阿蛮在西域的父母。 有几个家丁架着阿蛮的胳膊,有几个家丁动作很是迅速的摆好长凳,有几个家丁拿着几根木棍走过来,阿蛮一边挣扎,但还是被按在了长凳上。 追云萧道:“打!” 阿蛮自知这顿打她是逃不过了,也懒得挣扎了,运了劲力,干脆趴在长凳上,望着院子里那株开了花的梨树发呆。 家丁们觑觑相视一眼,拿着木棍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打在阿蛮的臀背上,其实他们也是不忍心打阿蛮的,虽然这位二小姐平日是爱闯祸了一些,但对他们这些下人却是极好的,总是笑脸相迎,偶尔会捉弄他们,但从不打骂他们。 追云萧喝道:“你们是没吃饭吗?给我狠狠的打!这是我追云家的女儿,难道这点疼痛也受不起吗?” 家丁们一愣,有些不忍心的看了看趴在长凳上的阿蛮,闭着眼睛,握着手里的木棍重重的打了下去…… 追云萧走到阿蛮面前,红着眼眶,声音沉肃:“我罚你抄书的目的是什么?我也和其他当爹娘的人一样,只是想让我的女儿也能像其他的大家闺秀一样,让你学会心静则宁,你偶尔闯闯小祸,爹很欣喜,因为爹也想知道带女儿是什么感觉……都说天家无情,阿蛮啊,你知道你这次闯的祸有多大么?幸亏你安然无恙,不然爹怎么对得起你那远在西……走的早的娘,爹只想你一世平安快乐无忧的长大,你可明白?” 阿蛮听得心里愧疚,这些日子自己确实是给叔叔带来了不少麻烦,敛去力道,棍子打在身上的感觉终于真实了,阿蛮的臀背被打的皮开肉绽,额上沁出了薄汗,阿蛮脸色苍白,紧紧的咬着嘴唇,硬是一声不吭。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郁结在心,如今心里无事,阿蛮觉得心里反而舒坦了。 “小姐!”碧珠哭着要冲上来:“你们别打了!老爷,您让他们收手好不好?要是把小姐打坏了怎么办?求求您了……” 追云萧沉声道:“把她拉下去!” “爹爹……”司徒安再也看不下去,想要冲上前,却被追云锦握住了手腕,追云锦摇了摇头,不忍心再看,干脆闭上了眼睛,父命难违,他也无能为力,司徒安捂着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家法刑完时,阿蛮已经眼神涣散,极力翻身从长凳下来,倒在地上,半昏了过去。 “阿蛮!” 追云锦急急冲过去,在下人们的帮扶下,抱着阿蛮匆匆跑进了屋子,一边大吼:“你们都死了吗?还不去叫大夫来!” 大夫说幸亏阿蛮是个有功底子的,也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要将养一些时日。 阿蛮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见叔叔正坐在旁边熬着一双通红的眼看着自己。 追云萧问阿蛮:“阿蛮,你可怪叔叔?” 臀背上的伤处又在火辣辣的疼了,阿蛮摇了摇头,道:“叔叔打的对,是阿蛮太任性了。” 阿蛮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叔叔便在阿蛮身旁守了她一夜,阿蛮觉得叔叔是一个话不外露的人,他虽严厉,但他的爱却是无私的,因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着自己。 阿蛮在榻上趴了半个月,深感日子无聊,伤口应该是长肉了!有些痒,阿蛮忍不住想去抓,但想到以后会留疤,还是忍住了。 小别扭苏努终于来看阿蛮了,小别扭一看到趴在榻上不能动弹的阿蛮,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蛮姐姐,你怎么这么惨?”嘴上虽是这么说,却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放在阿蛮面前:“上好的金疮药。”有些不满阿蛮现在的模样,又道:“话说你这个样子多久才能好起来啊?” 阿蛮看着面前的一个翡翠小青瓷瓶,一个琉璃白瓷瓶,觉得金疮药送一瓶就好了,却送了两瓶,看来是两个不同的人送的,却也没戳穿苏努,只看着苏努笑道:“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个样子怎么也得一个半月才能下床。” 苏努啐道:“活该,谁叫你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到处找麻烦。” 阿蛮支着下颌,看着苏努道:“小努,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苏努哼了一声,道:“看你风残病烛的模样,勉为其难的就不生你的气了吧。”说完,很有先见之明的退远。 臭小子,风残病烛是这么用的么?阿蛮忍了忍,没忍住:“臭小子,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这日,阿蛮见苏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他怎么了,苏努沉默许久,道:“姐姐,有一人要见你,你见是不见?” 阿蛮问:“谁?” 苏努说:“青丘少主胡苏。”苏努起身,刚走到门口,转过身来,道:“姐姐可否再给少主一个机会?少主他……”是真的很喜欢蛮姐姐,可他却不能喜欢蛮姐姐,也无法。 阿蛮苦笑着说:“小努,苏兄如果真的喜欢我,当日就不会对我说那句:‘愿风裁尽尘中沙’了,就算苏兄喜欢我,我的心里,已经生出了一种叫芥蒂的东西,我和苏兄,已回不到过去了,我亦无法再重新去喜欢他一回。”阿蛮看着苏努,道:“小努,听到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他别过头,道:“我知道了,姐姐。”说完后出去了。 近来,兰陵城里传的最盛的便是兰王拓拔灿将要迎娶钟离家旁支的六小姐钟离葇为侧妃。 阿蛮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由有些疑惑,拓拔灿要和钟离氏联姻?阿蛮太了解拓拔灿,拓拔灿骨子里是何等高傲的人,他从不是那种随遇而安、任命运摆布、任人予取予求的人,他不喜欢的东西,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 那只能是顺亲王夫妇的意思,要么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阿蛮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钟离萱,你又想干什么? 阿蛮终于能下地四处走动时,苏努来找阿蛮玩,说整天闷在屋子里就算没病也会闷出病来,于是拉着阿蛮去城西走走,苏努说城西的一品居菜色不错。 到了一品居,正要进去,前面不远处的西城门口围了不少人,苏努问阿蛮:“蛮姐姐,要不要过去看看热闹?” 阿蛮笑着摇头,一辆马车正巧在他们身边停下,帘子被掀开,只见拓拔灿面无表情的负手从马车上走下来,随即,身后跟着一个娇俏佳人,那佳人见拓拔灿不理会她,直接要进一品居,在马车上急急的喊道:“殿下!” 阿蛮心道,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若是有缘,处处都是相逢,这样也能遇见,这得是什么样的虐缘啊,足见她和拓拔灿这段虐缘的深厚。 阿蛮不远不近的觑了一眼,只见那佳人生得芙蓉面,面如桃花柳眉弯,弯弯柳眉衬杏眼,眼含秋水两汪汪,丹朱一点樱桃口,举止娴雅,想来此女便是钟离家的那位千金、拓拔灿未来无数侧妃中的一个、钟离家的六小姐钟离葇了吧,确实是不失为一清纯美人,但比起其姊钟离萱,姿色稍逊。 拓拔灿蹙眉,侧身看钟离葇,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钟离葇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拓拔灿面前,有些娇羞的低头说:“臣女就是想让殿下等等臣女。” 拓拔灿回头时看到站在另一边的阿蛮二人,脸上一愣,很快移回目光不再看阿蛮,抬步正准备要走,钟离葇见拓拔灿不是要进一品居,急道:“殿下,你去哪里?” 人家都走的那么明显了,阿蛮心道,看来这钟离小姐眼光有些问题,这样一想,忍不住噗嗤一笑。 拓拔灿回身,看了眼在一旁独自笑的乐不可支的阿蛮,嘴角勾着冷笑,看着钟离葇说:“我想钟离小姐近日一定听闻了本王前段时间在大殿上求娶追云家的二小姐的传闻,本王就是喜欢那样的人,若钟离小姐觉得心里委屈,大可以退婚。”衣袖飞扬间,人已走出好远。 阿蛮眨眨眼睛,什么叫莫名奇妙的躺枪,她这就是了,看着面前这一对郎无情奈何妾有意,不由在心里道,还好这位钟离小姐不认识自己,不然得来找她扯皮了。 只见钟离葇眼含泪水,脸上委屈极了,眼含幽怨带怒的瞪了一眼在旁边笑的乐不可支的阿蛮,抓着衣裙气急败坏的跑上马车道:“回府!” 看着马车离开,苏努叹了口气说:“蛮姐姐你也忒不厚道了,这兰王殿下倒是也会怜香惜玉。” 阿蛮挑眉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阿蛮眨眨眼睛,很是诚恳的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厚道’这两个字怎么写的。”想了想,道:“兰王殿下的话,他大概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 “……”苏努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没过一会子,苏努便囔道:“蛮姐姐,我这是在为你抱不平!”一脸狐疑的看着阿蛮,问道:“蛮姐姐,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在意吗?” 阿蛮心中苦涩,面上却悠悠笑道:“人家当事人都不在意,我为什么要在意。” 苏努摇头叹道:“真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苏努问阿蛮还进去吗,阿蛮摇头说不想在这里吃,两人便离开了一品居,另寻了个酒楼。 回到兰屋,阿蛮写了封信,唤来碧珠,让碧珠把信送去兰王府,是时候把一切都结束了。 秋初,正是北燕南回时,河边芦苇萋萋,风一吹,芦絮朵朵随风飘远。 拓拔灿到时,便看见阿蛮正背对着他站在河边,阿蛮的绿色罗裙随着她的一缕长发被轻风吹起一角,扬起又落下,一匹通体枣红的黑鬃马正在河边悠然自得的啃着地上零星枯黄的残草,天边传来一声雁唳,拓拔灿抬头看了看天空,有时候,他是羡慕它们的。 拓拔灿走到阿蛮身旁,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的眼睛,你笑起来很漂亮,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谁,而是因为你是追云蛮。” 阿蛮道:“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这个人一向都有把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本事,灿,你适合钟离小姐那样能把日子过得细水长流的女子,我真心祝福你们。” 拓拔灿冷笑道:“你倒是也不问问我想不想娶她。” “这重要吗?”阿蛮笑笑:“有时候,太聪明的活着反而累,不如糊涂的活着,岁月太长,它已把我们的鬓角磨平,有时候,这就是现实,而我们无能为力,既然无力改变,那为何不随遇而安呢?” 阿蛮侧过身,牵过马,飞身上了马,朝拓拔灿挥了挥手,哼着《有所思》,策马离去。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 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这是拓拔灿第一次听到阿蛮唱歌,也是阿蛮第一次为他唱歌,唱的却是如此忧伤绝情的曲子。 芦絮飘飞,不知是谁一声无奈的叹息,被吹散在了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