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
晴明神社的本殿之中。
安倍吉平恭敬的行礼道:“我已经完全依照古籍所言进行祓除仪式,为何仍然不能减少行觉大人的痛苦?是否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还请父亲大人予以指示。”
行觉是藤原道长出家后的法名。
晴明笑着摇摇头,说:“并非你所采取方式有误,只是因为下咒的人是芦屋道满。”
吉平与吉昌二人闻言面面相窥。
“是那个芦屋道满?”安倍吉昌惊愕道。
晴明微微颔首,表示正是他们所知的那个芦屋道满。
对于这个父亲曾经的对手,同时也是少有能与父亲平分秋色的术士,他们自然也是相当熟悉芦屋道满的名字。
“但他当年与父亲大人在御前斗法时,分明已是暮年之人。”安倍吉平是晴明的长子。
那场斗法他虽然没有在场目睹,但当时王城里的人对此津津乐道,所以他也多少听说过芦屋道满的模样。
“他竟然如今都还活着?!”安倍吉平大感惊讶。
他记得芦屋道满年纪比父亲要大许多,结果现如今他父亲都逝世多年,芦屋道满居然还活着。
晴明依旧是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或许已经偷偷学会了泰山府君祭。”
吉平与吉昌大惊失色。
泰山是唐国一座拥有崇高地位的山,泰山神东岳大帝在唐国的传说中是管理阴曹地府。
而在《五岳真形图》里则记载他的职责是“定生死之期,兼注贵贱之分,长短之事。”
当年遣唐使到唐土学习,并把道教理论和佛教信仰也一并带回岛国。
安倍氏的祖先阿倍仲麻吕曾为遣唐使,他把泰山府君传入岛国,并奉为安倍家主神。
泰山府君祭,顾名思义就是对泰山府君的祭礼。
回过神来,安倍吉平不禁大惑不解道:“泰山府君祭一术,道摩法师怎么会知道?”
“是啊,或许道摩法师早有所预谋,当年他设计智兴内供奉,便是为了看我使用泰山府君祭,从中偷学吧。”晴明说着。
晴明曾经用泰山府君祭,将原本已经死去的智兴内供奉起死回生。
这个比壑山僧人受芦屋道满的蛊惑,玷污尸体犯了色戒,以至造邪念侵蚀木僵在床,最后衰竭死去。
芦屋道满留下话,说只有晴明的“还魂术”能救这人。
因为这个僧人与倭王有交情。
所以当时的倭王得知此事,便派人去请晴明,希望他去救智兴内供奉。
于是晴明进行泰山府君祭,从阎王那里换回了智兴内供奉的性命。
吉平和吉昌感到愤慨,同时又觉得心惊。
这个人在竟是多年前就开始谋划。
只不过正想表示忧虑时,却见他们父亲依旧是一派从容的模样。
晴明淡然的说:“道摩法师当年大费周折的设下圈套,定是为了谋划更长远的事,果然,他是借泰山府君祭从阎罗王那里逃掉了。”
他好像对于家传的术被偷学去了也丝毫不在意。
“现在这件事情……”晴明状似思考地想了想。
吉平和吉昌两人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过了会儿,晴明才说:“你们无需担忧,行觉大人原本便是即将寿终的人。”
“可圣上那边……”安倍吉平欲言又止。
晴明只是笑而不语。
见状,吉平和吉昌两人也不再多加言语。
晴明的身形慢慢淡去,看着当年的两个孩子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再年轻,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久。
路上仍不时琢磨着父亲深意的安倍吉平,来到大内里之中的清凉殿。
忐忑不安的倭王,连忙忧心忡忡地询问占卜结果。
妖魔鬼怪横行,再加上这个时代并不像表面那么太平,所以使得人们都将精神寄托在神明和宗教上面,底层平民百姓比起现世,更期待死后前往极乐净土。
而惜命的王公贵族则热衷于占卜。
这时候的王公贵族们除了会定期请阴阳师祈福卜卦外。
平时心里有不安的预感,或者看见觉得不好的征兆,都要去请阴阳师来算上一卦,如果卦象为凶,他们就会在阴阳师的指导下进行物忌。
安倍吉平再三斟酌后,还是有所删减的说道:“行觉大人此番……是大限将至。”
倭王闻言不禁伤心流泪。
现在的倭王即是藤原道长的外孙,同时又是藤原道长的女婿。
由于上一任倭王与藤原道长关系不佳。
所以藤原道长等到自己的外孙敦成亲王刚满十一岁,就迫不及待安排他娶了自己的四女威子。
然后藤原道长逼迫上一任倭王让位,叫自己外孙敦成亲王坐上王位。
待得眼泪止住后,倭王又哽咽着说道:“既然是天命不可逆,但临终之际病榻缠绵,实在令人伤心惨目。”
在场的几名殿上人纷纷出言安慰,并一同感伤。
……
回到岚山的深处。
王城里的这些变动与山里的妖怪们没多大关系。
“把贝壳研磨成粉末,与温水和树胶混合,便可作为颜料,用笔蘸上在生绢上作画……”
山姥此时正在与柯莉可说道。
大约是在昨天,山姥新织好了一匹布后,走出她那深山老林里的屋子,将布拿来给柯莉可。
然后得知前不久一位鞍马山的天狗,因为得罪过柯莉可,所以送来了几匹布做赔礼。
绢布平滑透亮,是字画装裱的主要材料。
但在当下,柯莉可看到这样带有一定透明度的布料,第一反应是觉得适合做蚊帐。
这时山姥来了,听她的想法后,也说:“确实,郎女的居所里是应该要布下帐子,免得叫人从门口就能直接看见屋里。”
虽然不同地区的人类风俗习惯天差地别,但有些东西还是挺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