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蓉本想让她跟葛慧君解释下病情好请假休养,谁曾想她突然抛出一个再也不弹琵琶的事情,顿时急了,抢过电话自己跟葛慧君解释,“葛大师啊,你别听这孩子胡说,她病糊涂了。”
“这琵琶我们怎么可能不弹呢。”
说着拉过阮思歌追问,要她在电话里改口,“是吧是吧?你怎么会不弹琵琶了呢?”
“惯会开玩笑。”
葛慧君顿了下,顺藤接上话:“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三个月假期满记得来琴房练琴。”
娄晓蓉忙回,“好,师傅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理这小孩子的玩笑话。”
电话一挂,朝夕相处的娄晓蓉却清楚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她语气登时变了,脸色铁青,死死揪住阮思歌的胳膊,话都破了音,“你竟敢要放弃弹琵琶?就因为那把琵琶毁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跟你爸在你身上付出了多少?没有我们哪来你的今天,师傅是葛慧君,商演六位数起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整天给我不是手伤就是脑子有毛病,我要是你,我做梦都能笑死。”
娄晓蓉挤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直接把她推进了卧室,啪一声关了上门,“夏倦书住哪,到时候我拿把刀架脖子上,看他到底修不修。”
“你想死是吧,我们大家都一起。”
“妈你疯了!”
不是没料想过娄晓蓉的反应,但真实发生之后阮思歌还是一阵后怕,在门口慌乱答应下来应付过去:“我去,我去修琵琶还不成吗?”
娄晓蓉这时理智才回了笼,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来,“在家先把身体休养好再去。”
阮思歌脱了力瘫坐在地上。
她这边好生调理慢养了两个多月,国乐团统统翘了班,平沙坊也一直没再去,圈里有关她高傲的风评愈加严重了些,甚至投诉葛慧君渎职偏爱弟子,应该撤了阮思歌国乐团首席的位置。
飞燕杯就在下秋,从过完年到现在,阮思歌琴房一次都没来过,葛慧君碍于她那番退圈发言,也不敢催,只能时不时跟娄晓蓉沟通下她的情况。
可阮思歌要退圈的事情还是传了出来,三月初的月厢晚报,头版标题便是——何等的恣意妄为,阮思歌因启蒙琵琶被毁竟欲退圈。
娄晓蓉把报纸取回来在客厅看着的时候,阮思歌正在卧室收拾去延林镇的行李,就听她怒斥那报纸乱写,把过往的报纸全都翻出来撕了,这回倒是真的断了她继续购买这报纸的心思。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趟阮思歌已经自如许多,这一趟是白天,她选了高铁,两小时车程,到了怀树市之后直接打了个车前往延林镇。
师丽姿年后找到了夏倦书工作室去定制琵琶,那时夏倦书说三月会留在延林镇一整月,是以阮思歌才这时候找上门来。
不同于上次雪夜贸然前来,春初的延林镇,绿意盎然,镇上的泡桐早已抽了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阮思歌循着记忆再次找到了上次的民宿。
王瑞华正在屋外打扫卫生,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先喊了声欢迎光临,转头才发现是她,放下抹布迎了上来,惊喜喊道:“思歌!”
冬季民宿本就没什么客人,又是自己用心照顾过几日的,王瑞华对对这个漂亮的客人印象格外深刻,见面便喊出了她的名字。
阮思歌笑笑,拉着行李箱走过去,“这次打算常住一个月了,上次的房间还空着吗?”
“空着的。”
那时是冬天穿棉衣还不显,此时换成了薄一点的春装,身形便显露无疑了,王瑞华瞧她更清瘦了些,但还是格外的好看,接过了行李箱领她往二楼走。
小镇晚饭时间来的早,傍晚刚五点王瑞华就邀请她下楼一起吃晚饭,阮思歌笑着拒绝了,让她随便匀了点菜端上来。
油焖大虾,呛菠菜,辣椒炒肉,还有一碗绿豆稀饭。
除了绿豆稀饭,其余菜都是重口,阮思歌在家里是娄晓蓉精细养着的,食物弄得很碎,要不就炖到脱骨,突然换了风格,她吃得很勉强,怕被看出什么,提前赶在王瑞华来收餐盘前先下楼处理掉了,然后便出了民宿去小镇散步。
夏倦书方才刚收完一批面板到里屋,想着晚风清凉,便拎了个椅子坐在二楼,没一会儿楼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吵架声,带着童稚,他往下一瞧,是镇上的两个孩子。
严远帆拉着小女孩的袖口,躲在后面,要哭不哭的,“美晨,我不敢过去,我害怕。”
喻美晨用胳膊肘把他捅开,大力凛然道:“严远帆你是不是男孩子,几只蜜蜂都怕。”
“不是,你看那里很多啊,而且我妈说害怕不分男女,既然害怕就要敢于退出。”
“你把我的球踢过去今天不给我捡回来我打你信不信。”
门前撒了成片的油菜花种,虽说没怎么打理,如春后便迎风疯长起来,这会儿已开了花,黄澄澄的一片花海,花蕊引来了蜜蜂,两小孩子便不敢往前走去捡球了。
小孩子斗嘴实在好笑,夏倦书听了几句便站起身打算下楼去帮她们捡球,下一秒却停住了。
上午温田田还在说退圈的人,此时却出现在了延林镇——他家的油菜花海里。
正在以身挡在小孩子面前,手笨拙地胡乱挥着赶蜜蜂,慢慢地从花海里辟出一块路来,带领他们去捡球,小孩子在她背后躲着,互相吵闹着要她小心些别被蜜蜂蛰了。
身边是荡起的黄色花海,背后是斜阳晚霞,余霞散成绮,铺满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