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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遇岛屿晴》

文/然镜

2021.08.16

2019年盛夏之际,温思伶结束长达半年的旅行假期,回到故乡都南。

故事的起点,是那年的八月十五日。

那年都南的盛夏似火,自打八月一号气象台发布黄色高温警报开始,三十五度以上的炎热天气从未间断过。

下午刚落了一场暴雨,天空阴沉,空气中积攒的水蒸气加重体感的闷热。

温思伶整个人很燥。

她走出公寓。

一辆纯白色揽胜极光熄了火停在路边,车里的人在低头刷手机,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温思伶打开车门,坐在副驾。

温思昂闻声,转过头,笑嘻嘻地与她打招呼:“姐!欢迎回家。”

温思昂是温思伶的堂弟,比她小两岁。

两人的父亲是亲兄弟,温思伶虽是长孙女,她的父亲温成瑞却是幼子。

温成瑞性子风风火火,风流多情,当年奋不顾身的谈恋爱,火速和心爱之人结了婚,生下温思伶。

冲动使然而开启的婚姻,结局也不尽如人意。在温思伶上幼儿园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

她的记忆里,捕捉不到任何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

温家老爷子看不惯小儿子的性子,选择和稳重温厚的长子,也就是温思昂一家住在一起。

今天是温家为她接风的日子。

温思伶系上安全带,斜斜靠在车门上,懒散地发问:“刚染了头发?上次朋友圈里还是黑发。”

温思昂笑嘻嘻地答:“嗯,刚分手,染个头发换个心情嘛。”

温思伶轻嗤。

她总觉得,温思昂三心二意的个性一点儿都不像性格沉稳的伯伯,倒和温成瑞如出一辙。

温思伶:“这次谈了几个月?”

温思昂启动车,语气听不出任何遗憾:“挺久了,九个月。”

嗯,对他来说是挺久了。

温家人都是情种,只不过有人风流成性,有人誓死不二,却都难逃情关二字。

温思昂的车技比起泡妞来没有明显的长进,温思伶让他专心开车,她半阖着眼,在假寐。

车驶过一个又一个街区,直到遇见一个超长红灯,温思昂踩刹车,换挡。

他侧眼打量温思伶。

姐姐看上去,比一年前离开时气色稍好一些。

温思伶的皮肤是冷白色,唇瓣如玫瑰,明眸皓齿。她在长相上全部集中父母的优点,五官个个出挑,拼在一起令人过目不忘。

只是这份美过于惹眼,所以带着一分攻击性。

她不笑的时候,让人感到由内而外的冷漠。

她眉头微蹙,头枕在玻璃窗上,很疲惫的模样。

温思昂把车载音乐调低,小声问:“姐,昨晚又没睡好吗?”

他知道温思伶睡眠不好,常常彻夜难眠,很多次他白天发去的信息,她回复的时间都在午夜。

“老毛病,不要紧。”温思伶睁开眼,恹恹地答。

温思昂又问:“比一年前好多了吧?”

“……嗯。”

温思伶十六岁就出国留学,前年回国,所有人都以为她准备安定下来。可她只在都南待了短短几个月,突然又宣布要去外面散散心。

这一去就是一年。

温思昂无法忘记一年前他亲自送温思伶去机场时,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不知内情,但也能猜到,她遇到事了,她在选择逃避。

而这件事,温思伶不愿诉之于口,选择一个人承担,谁也问不出答案。

希望她这次回来,是已经把事情都整理清楚了。

想到这,温思昂不免有些担心:“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雨珠密密落在玻璃撞上,车玻璃上起了雾。

温思伶眯着眼,声音微弱,却坚定:“嗯。不走了。”

*

一年未见的孙女到家了,爷爷奶奶早早就侯在门口,见到温思伶时喜笑颜开。

父母刚离婚时,温思伶在爷爷奶奶家住过几年,所以和老人们很亲近。

如果不是因为张丽丽,温思伶可能来爷爷奶奶家探望的频率会更高。

张丽丽是温思昂的母亲,温思伶要称她伯母。

张丽丽也跟着爷爷奶奶侯在门口,温思伶进门时,她也打了声招呼。

只是她打量温思伶的眼神,实在没有多善意。

张丽丽从鞋柜底层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来,递给温思伶,假热情地说:“快进屋,家里没有你的拖鞋了,你先穿这双吧。”

温思伶没说什么,规规矩矩换上拖鞋。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和张丽丽不对付的不是温思伶,是她爸温成瑞。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利益冲突。

温思伶爷爷白手起家,在都南本地有一家规模很大的纺织厂,生意做得小有名气,他退休时,给自己留了部分股份养老,剩下的平分给了两个儿子。

温思昂父亲温成明自知不是做生意的料,便提议让弟弟运营这个公司,自己只保留股份。

温成瑞接手纺织厂的前几年公司业绩确实不佳,一直在走下坡路,那时温成明不看好公司前景,自己又想买套新房,缺现金,就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了弟弟。

哪料到在这之后,温成瑞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业绩也年年攀升,一晃眼公司市值便上了亿。

家族企业日益壮大,张丽丽却难受。

她觉得温成瑞骗走了属于他们家的股份,之前的经营不善,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

而她任劳任怨照顾一家老小多年,他们一家也没多拿到什么好处,大头全给温成瑞占了去。

不过张丽丽再怎么意难平,温家仍旧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只是温成瑞从此也对这位嫂嫂敬而远之,久而久之,他除了逢年过节,其余时间几乎不回父母家。

也许是因为“恨屋及乌”,张丽丽这些年和她说话,总是说话阴阳怪气的。

难听的话说多了,总会在心里生根,造成亲人之间无可挽回的嫌隙。

毕竟许久不见,张丽丽的友好还是破天荒地保持到了饭桌上。

在饭桌上,她冷不丁地提起温成瑞:“双双啊,你说你刚回国,来爷爷奶奶家吃的第一顿饭,你爸也不来,他就那么忙?”

温思昂察觉她言语之间的微妙,打圆场:“妈,叔叔是boss,周末应酬也很正常嘛。”

“是啊,人家是大忙人。”张丽丽讥诮道,“反正你叔叔心里,事业,狐朋狗友和女人都重要,女儿从来就无所谓。”

温思伶握着筷子的手忽然停下。

她快速调整自己,继续埋头吃饭。

温成明见父母不悦,咳嗽一声提醒妻子:“丽丽,大家吃饭呢。”

张丽丽察觉失言,只好住嘴。

只不过半碗饭还没吃完,她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势:”伶伶,这次回来你有什么计划?”

温思伶含糊回答:“还在想。”

张丽丽“好心”劝道:“你爸妈不跟你说,伯伯伯母得劝你,这次回来要好好收点心了,女孩子这么大了没个正经工作,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温思伶知道她的潜在含义不就是她终日不务正业碌碌无为疏于父母管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