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笃定,她的执念是让宿傩带她离开这座城。
他答应了,但她死了。
她又不是意识不到放任心愿不管的后果,光是这个愿望从脑海里闪过,她就着魔似的沉浸其中,违背它就像抵抗灵魂深处的本能一样痛苦,但她别无选择。
好在她的心愿必须依靠两面宿傩才能达成,陷入痛苦的不是她一人。
她的命运与他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若是有他陪伴自己一道挣扎,这份折磨就奇迹般的成了另类的幸福。
——对,是“幸福”。
他是怎么想的?他要怎么做?
她太想知道了。
像两面宿傩这样的人,若是因她的命运而悲伤、不甘、烦躁、愤怒、懊恼、悔恨……
那他一定是同等地爱着她吧?
乌发少女垂下金眸,用宽大的袖子半掩住下半张脸,袖后是因扭曲的兴奋而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的病态笑容,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在舌尖扩散,才硬生生地压住险些发出的笑声。
但以奴良滑瓢的视角看来,千姬半遮半掩的模样更像是被他一语道破后,陷入了无法反抗的悲痛之中。
他不再追问,岔开了话题:“你还有别的想问吗?”
千姬沉默了片刻,直至彻底调整好状态,她才抬起金轮般的明眸:“我想听我和宿傩之间的事。”
“……你真是满脑子只想着他啊。”
……
然而,关于千姬和两面宿傩的那些事,奴良滑瓢知道的并不多。
印象最深的记忆,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两面宿傩。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溜入了城中,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千姬的闺房。
当他正打算从走廊的窗户翻进来,冰冷的兵器朝着喉咙劈来,尽管他反应及时地躲了一下,但还是留下了一道细长的伤痕。
奴良滑瓢捂住伤口,抬眼对上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恍如地狱里沸腾的岩浆般令人畏惧。
从未在城中见过的粉发少年一脚踩着窗户的边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取走那个废物的命,用不着你这种实力的大妖怪亲自出马吧?”
“你是谁?”奴良滑瓢眼神冰冷,眼前的人散发着一股让他不舒服的气息,他不免担心起那位娇弱的城主之女的安危,“千姬呢?”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宿傩!”
窗户从内探出一双白皙光滑的手,一把抱住了那只持剑的胳膊,粉发少年的身后钻出一个黑发金眸的小女孩,是年幼的千姬。
她毫无惧怕之意地仰着可爱的小脸,笑盈盈地向被她唤之为宿傩的少年解释道:“他不是入侵者,他是我的秘密玩伴。”
“嘁。”少年瞬间就没了兴致,他甩开女孩的手,将剑收回鞘中,满怀恶意地嘲弄道,“连妖怪都敢当玩伴,哪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不是有你了吗?”贵为城主之女的千姬自幼就养成了蛮横无理的坏脾气,她不满地看了眼被甩开的手,凉飕飕地说,“我要是死了,就是你的失职,到时候我做鬼都要在你耳边天天骂你废物。”
“有意思。”粉发少年收回踩着窗台的脚,他别过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真正的废物,勾起一个凶恶的笑容,“等到那天,非要掐死你不可。”
千姬鼓起腮帮子,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对你的救命恩人放尊重点。”
“没现在掐死你就不错了。”
“你也没那个本事。”
眼看他俩一来一回地拌起了嘴,奴良滑瓢及时打断,视线停在了一看就绝非善茬的粉发少年的身上:“千姬,这位是?”
“啊,忘记和你介绍了。”千姬抓住那人的衣袖,金眸亮闪闪地盯着他,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最新藏品,“他是我的贴身护卫,两面宿傩。”
从那一天起,奴良滑瓢每一次见到千姬,她的身边都有两面宿傩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