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姬正捣鼓着手中的折纸,头也不抬地问:“那是什么?”
秋子已经习惯自家主人忘得一干二净的状态了,低声解释道:“往年城主大人会请来阴阳师大人向神明祈祷,还会将自制的纸偶人扔入河流或大海里,附在纸偶人上的病痛灾厄会被一起冲走。”
“向神明祈祷还不如向宿傩撒娇有用呢。”千姬双手捧起一对精致的雌雄纸蝴蝶,得意洋洋地向秋子炫耀,“怎么样?”
秋子夸赞道:“千姬大人心灵手巧,蝴蝶栩栩如生,秋子差点以为是活物。”
这番恭维顿时让千姬心花怒放,看来这个不招人喜欢的侍女还是挺有眼光的嘛!
在认识奴良滑瓢的那段时间,千姬就在研究折纸这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了。
当时两面宿傩还嘲笑她,说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手笨得像一个快要咽气的八旬老人。
这可把她气坏了,她挥不出漂亮的剑花,难道还搞定不了几张破纸?
千姬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杰作放在桌面上,语气轻快得仿佛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宿傩一定会喜欢的。”
秋子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是要和宿傩大人结为夫妻了吗?”
千姬:?
怎么就要结婚了?她怎么不知道?
见千姬一脸疑惑的表情,秋子解释道:“听说像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若是信奉神道教,会用代表夫妻的雌雄纸蝴蝶装饰在清酒上来庆祝婚礼。”
“……我不信奉神道教。”千姬没想到还有这种讲究,她觉得贵族一定是太闲了才折腾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习惯和规矩。
她感兴趣的是出现在那段解释中的另一个词:“纸偶人怎么做?”
秋子面露为难:“抱歉,我不是很清楚。”
也是,既然是贵族之间流行的东西,身为侍女的秋子不太可能了解那么多。
千姬失望地想。
……
当晚,奴良滑瓢又溜到城中了,但千姬的卧室已经被两面宿傩单独布下了特殊的结界,他可怜兮兮地被挡在了屋外。
“这下更符合传言了。”奴良滑瓢靠着窗边的墙,好笑地说,“你知道外界在传什么吗?他们说,因爱不得的两面宿傩囚禁了柔弱美丽的城主之女。”
“他们的想象力真丰富。”千姬被逗乐了,宽大的衣袖掩嘴笑着,但她没有一丝离开屋子的意图。
奴良滑瓢耸了耸肩:“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金屋藏娇。”
“那可算不上一个好结局。”千姬恰巧在家中藏书中看过这个故事的结局,她记得是另一个国家的历史,“但这下把屠城的脏水都泼到宿傩的身上了。”
“干出这事的是和阴阳师同等地位的咒术师,他们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找一头替罪羊,宿傩就是最好的人选,正好他一直不怎么安分。”
提到这个,奴良滑瓢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来意:“你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吗?前段时间他在找咒术师的麻烦,今天突然又找阴阳师的麻烦。”
前者还能理解,两面宿傩巴不得为了他家姬君把咒术师挨个弄死,但后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千姬的死让他彻底放飞自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两面宿傩的实力足以掀起恐怖的风波,下一个遭殃的可能是咒灵,也有可能是妖怪,世间一切活物都有可能沦为他肆虐的玩物,恐怕今后只有这座在他庇护之下的城才能获得远离纷争的安宁。
于是,奴良滑瓢找上了千姬,想从她的口中打探一些消息。
显然,他对千姬的了解太浅薄了。
千姬听后细声细语地反问:“宿傩晚点就回来,为何不当面问他呢?”
且不提她究竟知不知道两面宿傩的想法,就算她不知道,也能从奴良滑瓢的言语中猜出他的意图。
就算两面宿傩想要做些什么,但如他纵容着她闹腾得找乐子,哪怕或许他会听自己的,她也不会去劝说阻止。
她只是一个被困在城中的地缚灵,外界的纷纷扰扰与她何干?
非要说的话,越乱才越有意思呢。
灾厄遍布的世界和此处永恒的安宁,如此鲜明的对比才能让千姬更深地体会到两面宿傩对她的宠溺与庇护。
奴良滑瓢立刻明白了千姬对此事的漠然,以及对两面宿傩的绝对支持。他无奈地笑了一声,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心态越来越强烈了。
比起那位已故的城主,他确实更像是千姬的父亲。
“罢了,既然你那么喜欢他,我就不多言了。”奴良滑瓢偏过脑袋,金褐色的眼眸望向屋内的黑发少女,和那双比他更明亮的金眸对上了视线,“如果宿傩惹你不开心或者对你不好,记得和我说。”
千姬不禁失笑:“你打得过他吗?”
奴良滑瓢:“……”
这真是说到关键了。
虽然两面宿傩是人类之躯,但奴良滑瓢能判断出自己在他的手上多半讨不到便宜。
以前打不过他还能溜,但要是多一个千姬,地缚灵作为被束缚在大地上的灵魂,他不可能强行带走她。
想到这里,奴良滑瓢的脑海中闪过千姬的心愿:“宿傩能打破束缚把你带出去?”
“嗯。”千姬微微颔首,笑着说出令人惊讶的答案,“我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