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演个不停(1 / 2)她是冷焰火首页

钟迦低头写下自己的名字,公司给设计了好几款签名,她选的是连笔带爱心的,但欠条上的落款是她平时的字迹,有点像幼圆体,轮廓比较圆润。

都说字如其人,钟迦孩子气的那一面埋得太深。谢迎年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桃花眼的眼尾偏长,万般情绪借此缓缓淌出去,微微上翘的弧度是余韵悠长的句号。

农斯卿就很喜欢在钟迦身上用慢镜头,从侧面给眼部特写,赏心悦目是最基本的,还很容易被化身为角色的演员说服,信了下雨天她见到阮听的那一秒不自知的心动。

可惜这位演员下戏以后回归自我,人生态度太过独立,收起了二十岁该有的懵懂跟柔软。这种眼型无论在男人还是女人脸上都是眉目含情蕴藏风流,钟克飞就是典型的例子,她遗传了亲爹的眉眼,却没亲爹的厚脸皮去利用皮相骗女人。

还反过来被奔三的女人骗,以至于她这欠条签得很像卖身契,化主动为被动,一下子屈居人下的感觉,犹豫了几秒以后都是决绝,签好了,视死如归一般地递过去。

钟迦骨子里的孤傲舞台上就可见一斑,音乐天赋决定了她不会平庸,星光降落又兜她满身,闪闪发亮还很烫,这样的人你会希望她站在更高的地方,想仰望她,陪伴着谱写传奇也是荣幸之至。

一双得天独厚的眼睛却漾不开可怜,钟迦手里拿着从用纸到格式都很不正式的欠条,她递给了谢迎年,态度不卑不亢,透露出几分清高的倔强。

啾啾在不远处观望,只见谢迎年闲适地将手臂搭在椅子上,素白的右手捻动佛珠,好整以暇的模样。

她觉得这对戏里演也就算了,怎么戏外也演个不停,一会儿替身一会儿小妈,现在又演起了逼良为娼。

欠条是真的很儿戏啊喂,我找场记大哥随便要的一张纸,钟迦你长得也不像很好骗的样子,怎么就没发现你面前这个根本就是逗你玩?

谢迎年名声不好是因为感情,别的方面她也有值得夸的地方,乐善好施,圈里很多艺人都得过她的帮助,借钱或者资源牵线,但她从来没让人打过欠条,也懒得记账,当做了举手之劳。

这糖突然就有点嗑不动了,啾啾明显感觉到自家艺人对钟迦的兴趣已经堪称近几年之最,不禁喜忧参半。

留着齐肩短发长了一张高管精英脸的周淳也是这个想法,她今天要走了,离开之前跟剧组里的老朋友聊会儿天,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幕,有点出乎意料。

她想起了以前。

谢迎年这等一步登顶的资质落到别人手里都是偷着乐的,内卷弄潮儿的周淳头几年还是愁得整夜睡不着觉,总觉得手里这一颗会不会也是转瞬即逝的流星。

结果发愁得很徒劳,将自己混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里的那个太监,还是天花板的那种。

谢迎年在演戏这方面天选得简直令人……无语,周淳只能用这俩字来形容。

但你要说谢迎年不认真对待这份事业倒也不是,她演什么像什么除了天赋也是肯吃苦,战争片的轰炸戏差点儿被火药星子溅伤眼睛,武侠片从来不用替身,腰伤再严重也是咬咬牙打个封闭就上了,警匪片一个纵身就从高楼跃下……

二十出头最高产的时候每年进进出出医院无数次,落下一身伤病。

那几年谢迎年的状态很不对劲,似乎是想试试自己这条命到底有多硬,现在回想起来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秀,绚烂又壮烈,不知道是燃放给谁,周淳都怕她哪天狗屎运耗尽一命呜呼。

烟花燃放殆尽,也透支了谢迎年的鲜活似的,她进组演戏的频率越来越低,精神也不如从前,眼下的青黑要用遮瑕最好的化妆品才能勉强盖住。

周淳觉得她脑门上顶着两个硕大的字——肾亏,去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私生活更没外界传的那么不堪入目,这么多年了也就谈过两三个,分手的原因出奇一致,受不了谢迎年的性冷淡低需求。

所以肾哪门子的亏啊?

周淳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以谢迎年从前也算半个体育生的体质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她觉得是不是跟对方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有关系,好像时间点都差不多,谢迎年却予以否认。

听见自己的经纪人疑神疑鬼地说,你别是养了那什么古曼童吧?谢迎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她神经病。

谢迎年是朵冷夜的昙花没错,但周淳一直觉得她是种在了死火山的山顶,呼吸之间,山体里的岩浆暗暗涌动,喷发的瞬间,这朵花就会在泼天的滚烫中发生不可预料的畸变。

她缺的是一个引子。

谢迎年收下了欠条,又说了什么,钟迦笑了笑,两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

周淳收回视线,将啾啾叫去了隔壁没人的屋子,她想了解一些事情。

转场的间隙,谢迎年的羽绒服里罩着一条侧开叉水蓝长裙,今天是反季节的戏。迁居到了春和巷的阮听并未入乡随俗,她没想在这里待多久,为了躲避难缠又有背景的丈夫,她从华北辗转到西南,再过一阵也可能会去西北。

地方都是随便选的,就像崇乡这个交通闭塞的旮旯角,阮听以前从没听说过,慎重的考虑与缜密的计划反而更容易暴露她们的行踪。

阮听切断了自己的过去,带着女儿无脚鸟似的不知疲倦地飞行迁徙,却被崇乡连绵的雨打湿了翅膀,明知停下就是溺亡,这只鸟还是驻足在春和巷32号的上空,山城潮湿的风一刮,她就笔直栽倒在这栋楼里,一眼误终身,也误了孔偲的终身。

这个小县城,她再也没能走出去。

故事里阮听在这附近没什么朋友,她独来独往,邻居闲话颇多,无非是觉得这个女人来路不明,没有男人却带着个女儿,衣着新潮又暴露,作风也是我行我素,不知道是不是干过那种生意生了孩子才从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