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村民的死亡,对还在吃大食堂的三家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除了死去人的家属,心中还会有回忆的伤痛,关系不亲近的外人,连闲暇时的话语中,都很少提及了。
时间已是五九年的冬季,全民大炼钢铁的热情已经消退,公共食堂也已吃了一年了。
三家村生产大队的村民们,在吃了一年的大食堂后,面对越来越清汤寡水的大食堂饭食,纷纷报怨不止。
又是一天的早饭时间,文启东拿着自己的陶瓷大碗,刚走到大食堂的门口,就听到食堂内那吵吵嚷嚷的喧闹声。
“嘿,我说文传富,你这大厨当得越来越不合格啊,你这做的是啥饭啊,这湖湖都稀的快成开水了,喝到肚子里也不顶事啊!。”
“是啊,是啊……,最近食堂的饭越来越孬,吃过饭很快就饿了,这让人咋有力气干活嘛。”
“大家伙都看看啊,今天又是稀湖湖和咸萝卜条子,菜里面连一点油都没有,这咋能吃得饱。”
“哎,我说文传富,你们食堂是怎么回事,节约粮食也不能让人天天饿着吧……?”
排队打饭的村民们,看到饭盆里的饭菜,在肚子咕咕叫的饥饿下,纷纷发泄着不满的情绪。
村里负责大食堂的大厨文传富,把手中打饭的木勺子往饭盆里一扔,阴沉着脸说道:“爱吃不吃,能有这饭吃就不错了,不怕告诉你们,马上连这样的饭都吃不上了。”
听了文传富的话,村民们不干了,吵嚷声更大了。
“传富,你这话是啥意思,以后大食堂不管饭了?。”
“啥,以后食堂不管饭了,食堂不管饭了,到哪里去吃饭啊?。”
……
轰轰烈烈的农村集体大食堂,到了五九年的冬季,很多地方都维持不下去了。
维持不下去的原因很简单,大部分乡村大食堂里都缺粮了,没有了粮食,大食堂当然就难以为继。
三家村的大队部里,几名村干部闷坐在屋内,一个个垂头丧气没精打采。
“秋收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要虚报产量,这下好了,粮食都上交了,村里没有了粮食,几百口子人,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生产队队长李正财的抱怨,令坐在桌子后面的村支书文传根很不痛快,他瞥了对方一眼后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多报,我上报的产量,已经是公社规定的最低数了。你去看看山外的村子,那个不比咱们村报的高。
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家爷们,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为了村里的口粮,现在成了公社干部里的落后分子,连公社委员的职务都被免了,我图的是啥……。”
已经卸任了队长职务,高升到了公社的文传根,对自己为了村里的利益,又被免职回了三家村,本来就很苦闷,再被村里的班子不认可,心里更是起了情绪。
一看两个村领导顶了起来,村会计连忙劝解道:“现在抱怨也没有啥用,粮食都交上去了,还是想想办法吧,这离明年夏收还有好几个月呢,不想法解决吃的,不要说过年了,春上青黄不接时,会饿死人嘞!。”
村民兵队长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迟疑的说道:“要不,我还带着民兵小队进山打猎,多少能给食堂添点油水。
就是子弹不多了,书记,你回头再去公社,能不能到武装部领些子弹回来。”
队长李正财看了民兵队长一眼,闷声说道;“进山打猎,解决不了几百口子的肚子。再说,山里哪还有那么多的野物可打,现在山里的野物,还不够那些深山里的猎户村子嚼吧的!。”
村会计插话道:“听说城里的工厂和矿上,都是申请调拨口粮,要不咱们也向上级申请一些粮食?。”
对会计的建议,村支书文传根直接否定了,“你想的倒好,咱们能和那些厂矿比,他们是吃公粮的,咱们是交公粮的,生产队向上级申请粮食,那得是受灾了才行。”
副队长接口道:“都没有粮食吃了,这还不是受灾。除了向上级要粮,咱们能到哪去找来粮食。”
文传根被副队长的话气笑了,“你个李大头,在这瞎胡闹有啥用,受不受灾是你说的算,这刚报了丰收不到三个月,你说受灾了,谁会信你的……。”
副队长李正财瞪着眼睛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村里仓库的粮食,就算是顿顿都喝稀的,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说怎么办吧?。”
一说到仓库里的余粮,屋内的几名大队干部,又都沉默了下来,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长吁短叹起来。
这一段时期,不单单是三家村,很多地方的生产大队,都陷入了缺粮的状态之中,有一些村里的大食堂,连稀湖湖都喝不上了。
大食堂没有了饭吃,在没有新的通知改变之前,大食堂还不能解散,还要维持住这种大同社会的面子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