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礼算是备得又贵重又有心了,立夏又打开另一只锦盒,其中有一对玉镯、一匣珍珠、一包官燕。
徐姨娘顿了半晌,轻叹一声,道:“沁儿你好生歇着,我还得到正院去一趟。这件事本与太太无甚干系,如今是太太心慈有所愧疚,咱们却不能因此行事猖狂了。”
锦心搂着徐姨娘的腰,软声道:“阿娘,女儿明白。”
“……沁儿放心,你爹爹不会叫那胡氏好过的。”徐姨娘抚摸着女儿柔软的乌发,锦心越是乖巧,她越是后怕心痛。
若是……若是婄云不够警醒,若是那日胡氏没有被婄云撞破,那如今该是怎样的后果呢?
只是这样一想,徐姨娘便觉着心痛,锦心敏感地察觉到,但在宽慰人的事上她实在是苦手,只能保住徐姨娘,试图以行动告诉她自己还好好的。
或许是误打误撞拜明白了哪路财神,接下来的几日里,锦心又收到了来自父亲、哥哥的压惊礼,三姐来探望的时候带着新得来的美人图,还带了两卷话本子来,知道徐姨娘近来已在为锦心“开蒙”,便叮嘱她若是有什么不解尽管来问。
这就叫锦心很是惊喜了,捧着话本手不释卷了两日,若非后来徐姨娘夜里不放心来查看时,见她趴在被窝里揽着灯翻话本子,还真以为她转性开始学习上进起来了呢。
发现了也是觉着又好气又好笑的,手指头点着锦心的额头,骂她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又把帮凶小桔子也骂了一顿,掐着腰好笑地道:“我道你这几日缘何不要绣巧与婄云上夜了,缘是她们两个会拦着你,碍到咱们家姐儿夜里用功了。”
“阿娘~”锦心软着嗓子撒娇,把徐姨娘哄得晕头转向的,好在还存着两分多年斗争修炼出的清明,收缴了锦心的话本子,从此开始严格控制锦心的阅读时间。
关起院门来的母女斗法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尔,文从林近来牙牙学语,许多称谓已经能说得利落了,完整的一句话还是说不出来的,锦心很快在弟弟身上找到了新的乐子,就把那些话本子都甩开不看了,倒叫未心怪失落的,以为妹妹不喜欢,回头又翻起新鲜有趣的话本子来。
唯有婄云老神在在——我们家主子,就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真好。
三月尚未过去,秦王府的丧事却到了尾声,文从翰从书院走了一回,领着师长的教诲回来,本来已经做好了本科不参与院试的准备——便如文家的生意近来做得愈发低调,收敛锋芒。
府试由皇帝任命学政督考,派来的学政是什么样的根基派系尚未可知,今夏方家势大如日中天,派来的学政总有几分顾忌,若是方巡抚再打个招呼,恐怕文从翰的才华也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既然如此,不如再等一科,方家已是这个地步,方巡抚自然不会满足于只做个封疆大吏,只怕还要在京中走动着谋中枢实权,云院长目光深远,叮嘱爱徒暂且忍耐,待方家调走,江南到底天高皇帝远,有些事情便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不想这江南的风,几时竟变得如此之快了。
已是深夜,月明星稀,也不知为何,今夜的鸟雀仿佛格外的多,黄莺与百灵相和,画眉与杜鹃呼应。
锦心睡得不大安稳,睁开眼时正觉屋内有一阵微风拂过,她猛地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伸手向枕下,忽听婄云熟悉的声音:“主子,是我。”
锦心这才倏地松了口气,将紧攥着丝绵被的手一松,虚虚一抬手,婄云忙过来扶她半坐起来,在她背后添了几个软枕暗囊叫她靠住,才问:“姑娘醒了?可是口渴了?”
“外头是执金密卫吗?”锦心眼睛半阖着,瞧不出眸中神情如何,指尖搭在薄薄的丝绵被上,轻轻摩挲着被面上云纹如意的刺绣,声音低低的,却仿佛不过是随口一问。
婄云呼吸顿时一滞,忙道:“您醒了?觉着怎样,身上累吗?”
她方才那声主子是脱口而出的,或许是上辈子受影响太深,即便是此生记忆全无的文四小姐,在睡梦中也还是会下意识地保留两分警惕,一如当年。
只是如今枕下没了匕首,门外不是侍卫,偶尔被惊醒时锦心还会有几分恍惚,觉得本不该是这样的场景,又觉着还是这样的场景比较好。
叫人放心。
只是因为锦心眠浅,婄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是大锦心清醒了,只是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才下意识地唤出熟悉的称呼,这会才开始懊恼自己的动作还不够小心,听到锦心问,连忙道:“是。执金卫暗哨,响了有一会了。”
“方家?”锦心问道。
婄云点点头,锦心拧了拧眉,又问:“今儿个什么日子了?”
婄云有些疑惑,却还是将日期报来,锦心蹙着眉,暗道:“不应该啊。莫非是谢霄……也不应该,若是谢霄早有准备闹将开来,方家也不可能得意这些日子。”
婄云也会也猛地反应过来,忙道:“日子对不上。那东西最快也得要月初才能到京城,算算日子,最早最早也应是在十三日前闹起来。即便执金卫训练有素马匹精良,从京中一路快马不眠不休赶来也至少需十日。这里头时间差不过三日,可当今如今服食罂粟粉时间不算很长,瘾头不至于这几日就如此明显了。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