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寂静一片。
穆时虞跟倒豆子一样把刚刚吃饭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堂哥,除了那个女人说的陆醒言要离婚的那些话。
她说完,偷偷地去看堂哥的脸色,发现他还是一副平静又不在意的样子。
穆时虞靠着椅背,那股子心酸愈发明显,她垂着眼睛,突然说道。
“宝宝好可怜啊。”
穆时川的手一顿,在堂妹看不到的地方下意识地捏紧方向盘。
他的心差点漏掉一拍,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说?”
穆时虞看着车窗,玩着自己包包的带子,说着心里压抑的话:“因为他差点被我欺负。”
女孩难过地垂下眼睛,十分懊悔:“我只要一想到刚刚他差点被我欺负,或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可能也有人这样欺负他,我就觉得好难过,也好自责。”
“……”
穆时川没有说话,甚至到时虞到了目的地,委委屈屈地下了车,穆时川都没有说话。
他看着堂妹背着书包消失在大堂门口的背影,沉默地抿着唇,手捏得死紧,他的睫毛垂下,眼中一片晦暗不明。
穆时川平息了许久,都没能压下那股子烟瘾,他下了车,靠着门边,看着今日黑压压一片的天空和飘着的毛毛细雨。
总觉得会有一场暴雨。
他摸出烟和火机,燃了一根送到嘴边,然后不可抑制地想起刚刚堂妹的说到的画面。
他不是没有看到,在陆醒言牵着孩子出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看到李诗尹翻着白眼,陆醒言笑着安抚她。
看到她穿着帅气凌厉的西装,半条街的少女都为她驻足视线为她停留。
看到那个孩子歪七八扭地走着,摇头晃脑天真无邪的样子。
那画面十分地陌生。
陌生到他有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那个他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只有一点点大、每天只会吃饭睡觉、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奶味的小小婴孩。
那时候的他握着孩子的手,那只肉肉的小拳头被他捏在掌心,他心里滚烫一片,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抱歉”。
却还是要离开。
刚刚时虞说,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可能会被别人欺负,那一瞬间,他连方向盘都差点打歪。
他不敢想。
在他不知道、不在身边的时刻,她和他是不是也曾经历过委屈和难过,是不是会被人欺负。
穆时川灭了烟,掩盖内心翻涌而来的苦涩情绪,他拉开门的手都用力到泛白。
那些时光与他无关,即使他思念成疾。
可他没有办法,因为那时候的陆醒言已经是那么的讨厌他。
到德国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陆醒言看着那个孩子,唇角苍白却又固执地对他说。
“怎么办,穆时川,我只要一想到因为这个孩子、我暂时没有办法和你离婚,我就有点后悔生下他了。”
那是第一次,穆时川几乎落荒而逃。
他不能和陆醒言离婚。
他第一次对一件事感到后悔。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喜欢陆醒言就好了。
他不止一次翻来覆去地想。
哪怕只有一秒。
——
回来的路上李诗尹都还在生气,陆醒言给她买了好吃的菠萝包她都只是翻了个白眼不理不睬。
陆醒言只能提着纸袋,认命地哄她:“不管我们怎么讨厌穆时川,可是时虞只是一个小女孩啊,又要高考了,不好因为这种事情给她添堵吧。”
李诗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肩膀,把陆醒言西装肩膀那一块戳出一连串的褶皱:“你还真是喜欢当好人!你也不想想穆家那些人讨厌的嘴脸,尤其是穆时川的爷爷奶奶,这么喜欢席思凝那个小绿茶就自己娶啊!拉着你干嘛!”
陆醒言被骂得只能叹口气:“宝贝,我和穆时川只是商业联姻。”
李诗尹那一口国骂都快憋到嗓子眼了,看着地上那只仰着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的小崽子,还是咽了回去。
她忍了半天,最终憋出了一句“…你…你放屁!”
陆醒言叹口气,捂住陆云朗小朋友的耳朵,抱着他踏进电梯,回楼上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到门口,陆醒言把手里的菠萝包分出一袋放在了首席秘书江夏的桌上,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江秘书只是抬起头朝她颌首。
然后在陆醒言善良的笑容中冷酷地说道:“周末相亲的资料我已经发到您的手机上了。”
陆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