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谢家的人?
良久后谢照乘才苦笑道:“是我失踪多年的小叔叔。”
瞧谢照乘这神态,这位小叔叔大抵同他还算亲近。
林疏桐心下叹息,已然猜出他在想什么:“那我们去接他好了。”
“你别去…”谢照乘蹙眉,刚张嘴林疏桐就一脸果然如此,可怜巴巴道:“一日不见你,梧桐是要变枯树的。”
谢照乘有被肉麻到。
“我死了,身体里那家伙也会死,他不会看着我死的,你放心好了。”
林疏桐笑了笑:“再者,这不是有你么?”
少年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那边恍惚的如晦生终于回过神来,道:“我去天不明。”
“师父?”任英杰不明所以。
“不行!”
谢照乘起身,铿然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这样的修为,去了就是送死,我会把人带回来,你乖乖在积雪山等着!”
如晦生闻言,生生给气笑:“那你不也身负重伤?就不是送死了?做什么事情前先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停!”任英杰暴喝一声,几个人都被震得耳膜发疼,不得不闭嘴。
“都多大的人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任英杰紧皱着眉头,活脱脱小大人模样:“大家一起去不就好了?”
如晦生刚要反对,但迎面就是任英杰的暴击:“师父能打几个?门都不用进人家就给你抬走了!”
“还有你!”任英杰也没放过谢照乘,转头毫不留情道:“自持修为高深,真当自己是战神?你去!明日地府就多个短命鬼!”
林疏桐瞧了瞧谢照乘,少年扁扁嘴,别开了脸。
“英杰说得对,有前辈的医术在,照乘的安危便能有一定保障,而只要照乘可以撑住,他就是最强的。”林疏桐迎上谢照乘的视线,轻轻笑开。
灰头土脸的如晦生还想说什么,任英杰一眼瞪将过去,就不得不闭上嘴。
那少年长松口气,软软靠住墙。
任英杰语气不善着问了如晦生要吃的菜肴,望向少年:“小公子有什么想吃的吗?”
那少年吞吞口水,结结巴巴道:“都…都可以……”
四个人默默瞧着任英杰走开。
谢照乘反复确定任英杰已经走了后,拿过杯凉茶压压惊:“你徒弟好可怕。”
如晦生心有余悸,重重点头,两个人难得统一意见。
月色入户,林疏桐看着谢照乘睡下,起身拎起桌案上空荡荡的紫砂壶,下楼再取壶凉茶。
刚转过竹梯,就望见了在庭中仔细辨别灵药宝材的任英杰。
任英杰看到他,先招呼道:“林哥哥。”
“还不睡吗?”林疏桐轻声问道。
任英杰笑了笑:“想将药材认得更熟些。”
林疏桐瞧他拣药,分明是刚满十岁的孩子,却丝毫不见稚嫩。
“去天不明这样的地方,会害怕么?”林疏桐拿起段枯枝,放在鼻尖嗅了嗅。
任英杰以手支颐:“怎么会不怕?”
“可他是我师父,是他在雪天里,将群狼环饲被遗弃的我救回来的,予我衣食无忧与前途光明。”
“他收养我时,自己都不过十九岁,养着我这许多年,也吃了不少苦。”
任英杰浅浅一笑:“只是去天不明,又算什么呢?”
林疏桐也忍不住笑:“其实林哥哥也害怕,不过谢家哥哥想去,我也就只能跟着去了。”
“那和英杰一样呢。”
“是啊。”
早早睡下的谢照乘又翻身爬了起来,发散神识确定过林疏桐的位置后,推开了另一边的窗户。
月下松柏成海,间或有劲风吹拂,卷起墨青色浪涛。
峰巅白发覆首,谢照乘极目远眺,恰遇青年回眸,两人隔着百千松柏相望。
谢照乘翻身跃下竹楼,一道银光飞渡松海。
“照理说,你不是该讨厌极了谢家那群人么?”
白雪满头,如晦生却无心去拂开。
谢照乘摊开手,不多时,掌心就落满雪花:“大致是如此,但谢离不太一样。”
如晦生侧目。
“你知道的吧?七岁前我都是被谢家锁在九重剑阙的,中元那日与暮领着一众灵族要带我出来,碰巧那时妖皇知道我的存在,也来抢人。”
谢照乘脸上没什么情绪,仿佛说的并不是他自己。
飞雪连天,只这一会,两个人就快成了雪人,只彼此皆不在意。
如晦生抿了抿唇:“当然知道,演变成场妖乱,血流成河。”
“三日后,长公主就抱着你来寻我师父,那也是你我初次碰面。”
“我确实差点死了。”
谢照乘牵唇,那笑没什么温度:“那时战场太过混乱,到最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我在何处他们都不知道。
是谢离发现的我,带我杀出重围,那是我第一次见人流泪,他说,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对不起我。
但说到底,那些事,其实同他没什么关系,但谢离很自责,那时我也不明白,只能看着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