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瞥了众人一眼,径直走到门边,打开了大门的门闩。
陈婆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荆白凛然不惧,见陈婆阴沉地瞪着他,还笑着问:“您有话说?”
陈婆冷笑道:“老婆子的话,你们也不爱听,我有什么话说,无非是提醒你们,记得落锁前回来罢了。要知道,时、间、不、等、人。”
最后五个字,嘶哑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配上她难看的脸色,显得十分吓人。众人少有敢正眼看她的,垂着头,像受了惊的鹌鹑似的依次溜了出去。
小恒和荆白落在最后,两人无波无澜地越过陈婆,从她身边走过。
这时,陈婆忽然拽住了小恒的手!
老太婆枯瘦的手像鸡爪一般,却极为有力,小恒被她牢牢钳住,被迫停了下来,听她道:“小朋友,你身上有股不好闻的气味。”
她俯下身,凑近男孩的脸,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语气却很冰冷:“告诉奶奶,你昨晚是不是没有好好待在房间里啊?”
荆白蹲下身来,一根根地掰开她握着小恒的指头,微笑着道:“奶奶什么?您认谁当孙子呢?”
陈婆盯着他,脸皮隐隐透出夜晚的青灰色,荆白眉毛一挑,大惊小怪道:“哎哟,是我冒犯了,您真有孙子啊!”
不知怎么的,他这句话出来之后,空气中的温度竟然开始降低,陈婆脸上的惊恐之色一闪而过,连忙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贵客说什么呢,我没有孙子!老婆子就是看这孩子可爱——我倒想有抱孙的福气呢!”
荆白定定地看了她一阵,拉起小恒的手,道:“走了。”
走出去老远,小恒回头一看,陈婆还站在门口,脸上仍挂着笑容,但那森森的目光犹如跗骨之蛆,阴冷冷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恒面无表情地转回来,荆白问他:“你没事吧?”
幸好陈婆握住的是他没被做标记的那只手,小恒撩开袖子看了看,手臂上已经留下了清晰的指印状淤青。
那淤青在孩童幼嫩的手臂上显得极为可怖,小恒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默默拉好袖子,冲荆白轻轻点了点头。
这大宅占地面积极大,从大宅内部且要走好一阵,从外面走就更远了,几人走出去好长一段,荆白方道:“停一下。”
众人便都停下了,谷宜兰疑问道:“什么事?”
她俨然已经变成了周德昌那队的领队,荆白对此不以为意,只对唯一的粤省人颜葵道:“我昨天听到了曲子的下半部分,需要你翻译。”
荆白试着复述了一下昨晚听到的旋律,但他唱歌的水平差得人神共愤,颜葵被魔音穿耳,不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小恒,小恒只好摇头——昨晚他晕过去了,只有荆白一个人听到了这曲子的内容。
好在颜葵对家乡话十分熟悉,加上荆白虽然旋律唱不对,发音的复刻却很标准,颜葵最终还是翻译了出来,慢慢地道:“三朝打烂三条夹木棍,重话:咁好花裙畀你跪到烂,咁好石头畀你跪到崩。横又难,直又难,不如舍命落阴间。人话阴间条路好,我话阴间条路好艰难。”
众人问:“什么意思?”
颜葵便道:“上半首不是说那个小冬瓜,她怎么做,公婆都不满意么?这下半首的意思就是,她每天都被毒打,打她的人下手很重,三天就打断了三条夹木棍。”
余悦的室友吓得抓紧了他的衣袖:“不是他们自己娶进来的媳妇吗,怎么下手这么重!吓死人了!”
吴怀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懂。她这样的童养媳,买回来就是当仆人用的。陈婆这一家子,没人拿她当媳妇看。”
颜葵赞同了吴怀的说法,道:“还没完呢。她被打了,公婆还要说,这么好的花裙子都让你跪烂了,这么好的石头都让你跪崩了。横竖活着都很难,还不如舍了这条命,死了算了。别人都说黄泉路比人间好,我连黄泉路都好难去到。”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寒气森森,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你看我,我看你,静悄悄地过了半天,王惠诚才咋舌道:“这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