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的教室位于最靠楼梯的这一侧,以往一上来耳边就充斥着各种噪音,如今却安静的有些反常,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祁年紧张的掐着手心,心里直打鼓。 程律倒是一点没受到影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教室。 祁年紧随其后,还没进去就听到呵斥的近乎撕心裂肺的嗓音。 “你们还知道回来啊?”班主任气不打一处来,程律就算了,可祁年是她的心腹,当尖子生培养的,如今也随着程律胡闹,她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两人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办公室。 班主任视线在两人之中打转,祁年不敢抬头,眼眶微红,咬着嘴唇没有吱声。 “你们两个位置调开吧,祁年你去简叙旁边”。班主任眉头紧锁,手指在桌上一下又一下的敲着,学生年少不懂事,但她作为老师必须阻止他们犯错的几率。 “不行”。程律下意识拒绝。 班主任手指停顿,抓起旁边的书在桌上拍了一下,气急败坏的说:“程律,你别太过分”。 祁年被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没控制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程律果断转身查看,果然,小姑娘眼神微红,对上他的眼神后没忍住开始放声啼哭。 程律握拳,半晌又松开了俯下身,温声安慰:“别哭了,没事。”而后,站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老师,你不如先叫祁年回去,我们俩谈谈。” 班主任有些许的挫败感,毕竟是自己宠爱的学生,如今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烦躁的挥挥手,算是应了他的说辞。 “你先回教室,别哭了,很丑。”程律借着身高优势揉揉她的头顶。 祁年眨眨眼,抬起手把眼泪擦掉,露出肿得如同两颗核桃似的圆眼。 程律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她的第二个好朋友,祁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因为懦弱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老师在一旁刻意无视他的动作,打算看他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像程律这样的,在其他学校里早开除千八百回了,可惜的是,谁叫他家里有钱呢,程律读书期间,学校杂七杂八的费用都是他家里出的。 无奈之下,班主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祁年转身欲走,忽然又顿住。手指紧紧抠着裤缝,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她清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老师,我、不想、换同桌。” 班主任把头发抓乱,一个两个的净给她出难题。 祁年一走,程律脸色一变,很真诚的道了歉:“对不起,老师,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你放心,你担心的并不会发生,所以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班主任抬首:“那你想怎么办?” 程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坚定又温柔:“如果我这次考试考不到班级前二十,我就回我原来的位置”。 办公室里有些安静,班主任双手交叉拄着下巴思考。她的工资是看绩效的,平时都是程律在拖后腿,如果他成绩上来了,对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关键就是,程律的劣迹斑斑使她无法相信他的措辞。 犹豫了半晌,班主任还是同意了。不为别的,就让这位祖宗消停点也算给她做贡献了。 程律松了口气,语气中多了感激:“谢谢老师。” * “先别谢这么早,下周升旗仪式,你会被校长全校通报,一千字检讨记得写好。”班主任叹息。 程律应了声之后转身离开,越想越觉得好笑,让一个作文连五百都费劲的人写千字检讨,还真是看得起他。 回到教室,班里人不少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程律往前一看,恰好对上简叙的目光。 简叙面色很平淡,低下头敛去眼神中的怒气。 不过几天的功夫,程律就能带着祁年逃课,那再过几天,是不是就… 简叙翻开试卷,强迫性的想要做题,枯燥乏味的复杂符号变得更加惹人厌,手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手掌鲜红又麻又酥,班里立刻鸦雀无声。 沉寂几秒后,同桌看着少年孤傲的下颔线问道:“简叙,怎么了”? “没事”。吐出这两个字他吸了口气,无视班里同学不满的声音,茫然失措的发了会呆才开始继续做题。 * “老师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罚你”。祁年眼神中染着焦急,一见他回来就猝不及防的凑上去问。。 “让我写个千字检讨”。程律不以为然的说道,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同桌是个学霸,恶劣一笑,“年年,我的检讨就拜托你了。” “好的。”祁年比了个手势,再次确定题材:“是逃课的检讨,还是校服的”。 程律侧着头想了想,班主任说是校长让写的,那大概就是关于校服的。 “关于校服的。” 祁年点点头,下笔如有神,写起来如有神助,不过一节课加一个课间的时间就写完了。 洗完之后给程律看了看,程律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泡沫,“嘭”的一下爆破,水汽却溅了一身。 * 时间飞逝,眨眼便到了周一。 迎着朝阳全校师生站在国旗杆下准备升旗,敬礼,唱国歌,一系列的行动之后大家心潮澎湃,都有一种能上阵手撕鬼子的豪迈感。 大腹便便的校长拿着几张纸走了上去,底下一片哀嚎,这校长什么都好,就是话多,每次的演讲除了自己谁也感动不了。 校长语速慢,声音沙哑沧桑,下面的学生自动无视他开始咿咿呀呀的交头接耳。 突然,校长话锋一转,矛头直指程律。 下面,程律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背着光站在上面义愤填膺的光点。 “接下来我们要点名批评一位同学,目无校纪校规…”校长还在喋喋不休的吐槽。 祁年炸开花脑袋晕乎乎的,什么也没听进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程律被批评了。 而且还是因为她。 情不自禁的回头想看看那人此时的表情,程律个头高,神色散漫的站在最后,看到她时眼中缀着点点笑意,做出口型。 ——别怕。 祁年指甲深陷手心,程律最后被叫到了主席台上,拿出祁年写好的稿子,他的语速刻意放的缓慢,姿态懒散,但无奈声线好,一开口就是清润的公子音。 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那种不经世事的漫不经心和是事可可。 “程律好帅啊。” “就是,声音也太好听了,要是给我读情书我估计得当场去世” … 宿雪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皱起眉,压着怒火说道:“能不能小点声”。 恰好,老师也开始在队伍中转圈,大家都忍着声音打算等会再继续花痴。 看着台子上读个检讨却硬生生做出演讲架势的程律,宿雪咬着唇目光深沉。 上次偶然听到同学八卦说领导检查时有个没穿校服的,她当时全然当笑话听了,还想着是哪个傻蛋顶风作案 ,没想到是程律。 读完之后程律把纸张小心的叠好,丝毫没有诚意的说了声:“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台下一片哄笑,校长青筋乱蹦。 “哦,错了,是下次不敢了。”补充完之后程律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自觉的站到班级队伍里最后一排。 班级一个个按着顺序离去,回到教室后祁年心里忐忑,程律这也太大胆了,她抿着唇有些担心。 “程律,你不怕被开除吗?”祁年抠着书角,脊背僵硬的挺着,嘴角下垂。 “我巴不得被开除。”程律耸肩,话卡在嘴边正欲脱口而出,看到她的神情这话却又生生的咽回去,怎么也说不出了。 无奈之下,手指轻轻的相互摩挲,程律开始认真思考祁年的问题。 玻璃外郁郁葱葱的大树抽着新枝,阳光落在树叶上行成点点光斑,尽数落在他眼中。程律突然弯唇一笑:“我就是想看看,他们能忍我到什么时候”。 祁年半知半解,眼神带着迷茫。她总觉得程律玩世不恭的皮囊下并没有这么简单,就比如现在明明他是在笑,莫名的她却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