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宽鼻尖儿跟着发酸,喉咙像是卡住了一块砖头,堵得难受,干巴巴的叫了一声“慧姨”,却发现说什么都无力。
“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不容易,所以杨杨这事,你得听我的。”慧姨忽然像小姑娘似得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这样就算我老了,你不认我这个后妈,我也总不至于无依无靠。”
“千万不要讲这种话,你一点都不老!”陆绍宽故意沉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不信咱们去街上走一圈,不熟悉的人顶多能看出咱们是姐弟。”
以他现在这些事的糟心程度,和混乱的女人关系,一个保养不当,兴许走在慧姨前头。
“不要想着用这些讨巧的话来恭维我,二十年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慧姨傲娇的扬起下巴,忽然语气有些无奈:“阿宽,我这半辈子浑浑噩噩,只悟出两个道理,一是人可以要强,但不能不服老,自然规律没人能逃掉。二是人不能太要强,要做能力范围内的事。”
“期盼奇迹,妄图以小博大是赌徒才有的心理,而赌徒十有八九都会输的一败涂地,血本无归。或许有一两个特例,但特例之所以是特例,恰恰因为不能以常理度之,不是常态,很难复制!”
这话陆绍宽也赞同,见识过无数家破人亡的惨剧之后,他甚至极端到诅咒赌狗不得好死。
大道至简,一通百通,放在生活中也是如此。
想把生意做大,更多时候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剑走偏锋不仅不保险,还容易遭人惦记。
慧姨思维跳跃的跨度之大,让人瞠目结舌,话锋一转,又哀怨的说道:“小时候是只戗毛小病猫,长大了也不省心,野惯了,不恋家,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走人。还不如真正的猫讨喜,猫都知道往家里叼老鼠,你只学会了在外面偷腥吃鱼,我却连鱼刺都没见到一条。”
就在陆绍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慧姨捂嘴轻笑,自言自语道:“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偷腥的猫?你知不知,同样是吃鱼,这里边也有门道。”
“门道?”陆绍宽嘀咕一声,不解的看着慧姨,儿子无知,请老母亲教我。
“知不知什么叫做鲶鱼效应?”
陆绍宽迟疑道:“略懂!”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什么叫略懂?跟我还要抖机灵?”慧姨埋怨道:“北欧人喜食沙丁鱼,但沙丁鱼运输工程中损耗太大,是个难题,后来聪明人想到一个办法,在运输沙丁鱼的水箱中投放一些以沙丁鱼为食的鲶鱼,沙丁鱼害怕之下四处闪躲,加快游动,反而存活率更高了。”
“养蛊?”陆绍宽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
“养蛊......”慧姨呢喃一声,赞叹道:“举一反三,你这个形容恰当,也可以这样说。”
“这不太好吧?”陆绍宽迟疑道:“那些都是我的女人......”
“傻孩子,正因为都是你的女人,才不能一味的惯着,女人宠上天去,是会坏事的。”慧姨深深看了他一眼,指点道:“有句话叫战争让女人走开,同样女人之间的战争,男人也要走开。”
“我知你在顾虑什么,万一女人之间争得难以收场,锅还是要你来背,这样的担忧大可不必。”清清嗓子,慧姨继续道:“我举个直白一点的例子,你去银行取钱,恰巧因为银行新更改了某项规定,导致你没能顺利取到钱,这时银行的工作人员出来安抚同你一样不满的客户,你会发现,工作人员的态度越是温和,客户便越会没有耐心,不问缘由的斥责。”
摊摊手,慧姨古怪的说道:“可这一切跟工作人员有什么关系呢?从更改规章制度再到实施,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能指手画脚的,那客户从来不会埋怨那些真正制定规则的资本家,只会将不满宣泄到与自己面对面的人身上。你以为他们是想追究责任?不,他们只想宣泄!”
“.....”
久久无语,陆绍宽似是不认识慧姨一样,伸出大拇指赞道:“高!人心这一块,慧姨属实是玩明白了。”
“要不然你当我这些年在你阿公手下是吃闲饭的?”慧姨并不以为耻,反倒很骄傲,只能说为了他这个便宜儿子,慧姨的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双标,在老陆家是有传承的。
捧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慧姨抬抬眼皮幽幽说道:“若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就不要想着为谁抱不平,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但又是不公平的,就如同地球是圆的,大家都承认,但放眼望去,哪里不是沟沟坎坎?不然怎样解释同样是公主,为何有人陪王子,有人陪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