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知道他说话困难,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说:“你姐姐学问好,想来你也不差,我们还同龄……”她想起什么,便转向萧豫问:“阿豫你身边有伴读,我身边可以要一个伴读吗?” 萧豫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睛狠狠盯了一眼那个孙少白,长得一般般,看着娘兮兮的,缩头缩脑的窝囊样,皇姐应该不会对他有意思。 心里好受了一点,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他不能做你的伴读。”看着温玖的眼神迅速地盈满了失望,萧豫只好逼着自己补充了一句:“但可以做我的伴读。” “真的吗?”温玖明眸闪闪,高兴地说:“世子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 天上这么大一个馅饼砸下来,砸得孙少白晕乎乎的,呆愣在原地,一脸傻气,他父亲只好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按到地上跪着,激动地说:“快拜谢太子殿下!” “谢,谢,谢太太太……子殿……下……”孙少白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说完,还不敢相信自己忽然就成了太子伴读。 前一刻他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废柴世子,前途堪忧,哪怕书读得再好,将来有幸踏入仕途,以宣宁侯府的势力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帮助,多半也就是在一些不重要的位置上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连升迁的希望都不大。 但成了太子伴读,那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差别,将来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 宣宁候一家人今天短短一个时辰里经历了大喜大悲,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人生的变幻莫测,后来都有些恍惚了,想留下来给太子鞍前马后差遣,但又怕哪里一不小心做错了惹怒了太子,错失了伴读这份好差事,最后只好识时务地告退离去。 他们也浑然忘了今天来楚王府做客,原本是想让楚王和孙梦灵相看的,谁知道亲事没成,世子的差事倒成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温玖回齐夫人房里,等着太医开药方去煎药,萧墨和萧豫都在外面。 片刻后秋棠来说,楚王的姑姑齐夫人送了姜汤来给她驱寒,温玖是从没听说这位齐夫人的,上辈子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应该只是后宅夫人。 不过既然是萧墨的姑姑,那她也不能怠慢就是了,连忙让秋棠请进来。 齐夫人亲手端着姜汤进来,她年约四十,相貌寡淡,是那种让人很难记住的平凡长相,温玖不禁一愣,萧墨和齐贵妃都是绝对的倾国之色,容貌上几乎是完美毫无缺憾的,这位齐夫人真的是齐贵妃的亲戚吗。 她坐在榻上,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凉被,换上今天买的一套嫩黄流仙裙,上身罩着一件短袖粉色窄袄,衣襟上缀着一块羊脂玉金鱼玉佩,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之外,整个人就像个粉雕玉琢的水晶娃娃,若不是那纤长的睫毛还一眨一眨的,都没人相信是个活生生的人。 齐夫人从进来看见她的一刻,便端着姜汤怔住了,双眼痴痴地看着她,那目光太复杂,以温玖的情商根本就看不懂。 她只好笑着说:“劳烦齐夫人送姜汤来,今日是我唐突来打扰了。” 她示意秋棠把齐夫人的托盘接过来,她喝之前,秋棠用早已准备好的勺子先尝了一口,确定没事才端给她。 温玖端着那细白的骨瓷小碗,歉意地说:“宫里的规矩多,望齐夫人不要见怪。” 齐夫人似乎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忽然‘噗通’一声跪倒,直接对着她行了一个匍匐跪拜的大礼:“奴婢雁秋参见公主殿下!” 温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碗说:“齐夫人快请起!” 秋棠也极有眼色,亲手把齐夫人给搀扶起来,笑着说:“公主今日是来做客的,不用拘泥这些礼节。” 齐夫人面色有些激动,眼眶发红,她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说:“是我太高兴了,早就盼着能见公主一面,今日总算见到了,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齐夫人从前见过我吗?”温玖奇怪地问。 “是,是见过……”齐夫人慢慢恢复了温柔从容,“当年在凉州,你才刚出生呢。” “原来如此,这是故人相见了,是我和齐夫人的缘分。”温玖说着,心里却在想,萧墨的姑姑看起来挺喜欢她,希望这位齐夫人以后在萧墨面前多帮她美言几句。 “公主是金枝玉叶,我一介平民,怎么敢当?”齐夫人捏着手中的帕子,忍了又忍,才问:“听说公主身体不好,不知是什么病?” “也不是什么病,就是从娘胎里就带了弱症,身体虚弱,容易生病而已。”温玖无奈地说。 “怎么会呢……”齐夫人连忙止住,略带遗憾地说:“那公主还要好好保重身体。” “多谢齐夫人关心。”温玖笑眯眯地说。 齐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闪烁,客气地说:“公主难得来,不如用过晚膳再走。” 温玖当然很想留下来吃个晚饭,这可是萧墨的王府,吃顿饭怎么都会增加点感情,但她可没忘了现在萧豫还在外面,按他那个脾气随时随地都能发飙,她还是不要给萧墨惹麻烦了。 她婉拒了几句,齐夫人还想挽留,一旁的秋棠便笑着说:“还请齐夫人不要见怪,实在是公主从小身子虚弱,皇后娘娘心疼公主,每日的吃食用药都请太医院再三斟酌商量,所以忌口也多,在外实在不方便。” 齐夫人这才作罢,笑着说:“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的很疼爱公主。” “嗯,母后待我特别好。”温玖点点头,皇后哪能不疼爱她?要不能拢着她的心,皇上一转眼就把她送到其他嫔妃处养,皇后哭都没地方去哭。 “那就好。”齐夫人点点头,温柔地凝视着她,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目光中带着敬畏和慈爱。 温玖从小就是个招人疼的,对这样的目光似乎也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有宫女进来说,外面太子殿下要带公主一起回宫了,温玖想想有萧豫在,她也没时间和萧墨相处,就让秋棠准备一下告辞了。 离开的时候温玖没看见萧墨,等他们出楚王府的大门时,才见他站在台阶上,灯笼的暖光照在他身上,他远远的似乎对她笑了一下。 温玖觉得心里也进驻了一股暖意,坐进马车里,脸上都还一直挂着笑容。 也许他没有讨厌她吧,不然怎么会对她笑呢? 他是那么不爱笑的一个人。 温玖开心了,等回到宜春宫,宫女连忙跑进去通报,皇后已经着急了一下午,等她一进大殿,就抱着她左看右看,好像她出去外面一趟,身上就会少块肉。 连永和帝都被惊动得来了。 “有太子来,珍珠很安全。”永和帝慈爱地看着温玖,“不过太子这次不像话,竟然把朕的珍珠拐出宫去,外面的人鲁莽,要是伤了珍珠一根汗毛,朕一定不饶他!” 一听这话,温玖下意识把手臂和膝盖都捂严实了,坚决不想让永和帝看到。 谁知皇后把她抱得很紧,一下子压到手肘,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皇后大惊失色,看见她捂着手肘,连忙把她的手拉起来看。 夏天的衣服单薄,衣袖轻而易举就被揭开,露出包着纱布的手肘。 “这是怎么回事?”这次是永和帝惊了,龙目一沉,看向萧豫。 温玖怕等下牵扯,把萧墨给牵扯进来,就马上嘟着嘴说:“是阿豫的错,他把我推到池塘里,差点儿把我淹死!” 皇后的脸色一瞬间白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永和帝的面色更冷了。 “豫儿,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连忙问 。 萧豫并不狡辩,低下头说:“父皇,母后,是儿臣的错,儿臣不小心把皇姐推下水。” “你,你怎么回事?!”皇后又急又怒,把温玖抱得更紧,生怕她被人抢走一样,“有没有让太医看过?水里那么凉,珍珠身体不好,那么多人是怎么伺候的?” “儿臣让李太医给皇姐诊过脉,也喝了药,李太医说没有大碍,就是……”萧豫看了温玖一眼,目光有些无奈,“就是让皇姐受了惊吓。” 他居然一句都不解释,也不提他为什么会推她,这让温玖有些吃惊,他这是为了掩饰他跟楚王打架的事情吗? 永和帝沉声道:“豫儿,珍珠虽然比你大一点,但她始终是个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女孩,你既然自作主张带她出宫玩,那就应该好好考虑该如何保护她,你看看你,好好地把她带出去,却让她一身伤回来,你说,你有什么资格保护她?你身为太子,心中连这点责任感都没有吗?” “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萧豫跪下来。 这是非常严厉的批评了,温玖能感觉到皇后抱着她的手臂在隐隐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