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烧得糊涂,可听了这话却立刻睁开了眼睛,果真见贾敏站在床前。他面上一喜,却没瞧见黛玉跟在后头。
“老祖宗,怎么不见林妹妹?”宝玉见贾敏神色冰冷,不敢与她搭话,只转头问贾母。
“玉儿来不了,我来不也一样吗?”贾敏上前在贾母身边坐下,盯着宝玉道,“这不就醒了嘛,再寻个大夫瞧瞧,烧退了不就好了。”
见贾母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贾敏微微一笑:“大夫我都从家里带过来了,可要叫进来?”
宝玉的病真真假假贾母也说不清楚,只含糊道:“瞧着醒了,想必也是太医开的药起作用了。”
凤姐儿便笑道:“这不就巧了,林姑妈一来他就好了,瞧着眼神也清明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贾家的太太奶奶们多少都知道宝玉有这痴病的,只顺了他的意,病就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有些怕贾敏,宝玉不敢造次。贾母见他喝了药又用了些胭脂米粥,就让宝玉睡一会儿,又打发众人出去,只留了几个大丫鬟在这里守着。
回荣禧堂路上,王夫人越想越气,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便径直往佛堂里去捡佛豆。
念了半日,还是控制不住,只骂道:“我呸,让她来充好人!她那个狐媚子的女儿把我宝玉勾成这样,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周瑞家的吓得连忙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才长吁一口气。转头瞧着王夫人,也不由得撇了撇嘴。
林姑娘才七岁呢,来府上也就这一二年,可宝玉的这个痴病可是几岁就有的。依周瑞家的看,那就是自己作,家里人也陪着作,才养成了这个毛病。
这话她可不敢当着王夫人的面说。
周瑞家的悄悄把佛堂的门掩上,才低声劝道:“太太也消消气,气坏了自个儿宝玉谁来管?昨夜太太也累得一夜没睡,如今宝玉好了,正好也去歇歇罢。”
这话却点燃了王夫人内心的无名火:“我昨日可是巴巴地熬了一宿,生怕宝玉出事。可你看看那个狐狸精,天还刚黑呢就勾着老爷往她屋子钻。”
周瑞家的心里门清,王夫人这话明着说赵姨娘,可心里还是在怪二老爷,因此也不敢应。
尤不解气,王夫人吩咐周瑞家的:“你打发人去把赵姨娘叫过来,说她上回给我做的衣裳针脚都不细密,让她来我这儿拆了重做。”
这是拿姨娘来出气呢。
周瑞家的自然知晓王夫人的意思,可只要火不撒到她身上来,她能有什么不乐意的,只应了一声便去喊人了。
贾母昨日夜里耽搁了觉,如今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用了午膳,贾敏便劝她先去打个盹。
她今日来贾家,除了要与贾母说清楚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一行人刚进落昙院,紫鹃便小跑着出来请了安:“太太今日怎么来了?”说罢她往后看了一眼,“姑娘没来吗?”
贾敏看着紫鹃,想起上一世雪雁太小,黛玉身边也就这么一个贴心丫鬟。虽然她也有私念,可也是向着黛玉的。
“年后你们姑娘就要南下了,一去少说三两年。”贾敏让她起身,又建议道,“你是家生子,父母都在这里,也不好随了我们去。若不然我与老太太说一说,你还是回老太太身边伺候可好?”
紫鹃眼睫一颤,开口便道:“老太太已经把我给姑娘了,我自然是要伺候姑娘。再说姑娘又不是一去不回,且她还有这些子东西在这儿,我留下来守着屋子也是好的。”
贾敏默然片刻,才笑道:“那随你吧。”
除了这些瞧不出来历的摆件,贾敏这次来便是要收走黛玉的私物。大到衣裳首饰,小到一字一画,她都不打算留在贾家。
宝玉在脂粉堆里待惯了,根本就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在意过这种东西。上一世他能把姑娘们作的诗传到外头去,这一世也不定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见凝碧指使着丫鬟们收拾东西,紫鹃也有些慌了。
她确实不想回贾母身边。
贾母身边已经有八个大丫鬟了,与她年岁仿佛的也有,她原先还是个二等丫鬟,在贾母身边伺候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紫鹃看得明白,黛玉身边也有倚重的丫鬟,她与其跟着南下,还不如守在落昙院里。
她好歹是伺候林姑娘的,不说老太太,就是宝玉平日里都高看她一眼。可若是姑娘的物什都收走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守着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