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都是自愿的。我并不是后悔参加污染实验，科研组那些研究人员也全都尽力了。他们日以继夜地研究延缓我们走向完全异化的药物，也制作出了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阻断我们身上传染性、防止我们在救人时反而成为传染源的针剂，但同时……他们也对人类和变异生物做出了严格的判断标准。”

「异化部分超过人体百分之五十的，属于完全异化物。完全异化物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一旦遇见，格杀勿论。」

这么久以来，特别行动队二队严格执行着这绝对的条例。

明雨石也确实，从未听闻过哪一个完全异化物重新成为人类。

直到单彤的出现。

“光辉联盟的科研组，是这个世界的大脑，他们说没有恢复的可能，那事实就是如此。”他停住了。“汲星阑，我杀过很多人，自己也终将这样被人所杀。我们这种人，走到末路的时候，总是很难看。”

他的背影凝固在那里，不再有鲜血和杀伐的气息，只剩下淡淡的孤独感。

汲星阑放开单彤的手，拿出一个红薯递向明雨石，没有安慰也没有质问，只是寻常地问他：“吃吗？”

而系统正在他脑海里拼命唠叨，说其实现在才刚刚末世初期，这里的人对污染与异化的认知完全不对，所谓的完全异化在系统看来根本只算是初级污染。

“初级污染用你捡回来那颗净化系异能核就可以轻松应付。不过……”

它像是不经意地小声碎碎念：“本世界光辉联盟科研组的研究进展推进这么慢很有可能是因为副本未能开放，其他玩家没能介入的缘故。如果有玩家做任务推进，进程肯定会快得多。”

汲星阑并没有因这种明目张胆的暗示而动摇，他在脑海里毫不犹豫地回应：“不再信任自己，才是真正的危险。”他不会为系统这种言论加速游戏的重新启动。

而眼前，明雨石正神情复杂地看着汲星阑拿给他的红薯。

这位特别行动队二队队长思考过无数这个男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确实不包括这样的。

“这上面有净化能量，能驱除污染。”汲星阑指指单彤。

明雨石目光凝在他手上，几次抬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分明与四周环境有点格格不入的红薯，又几次放下，直到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是真的，哥哥的红薯可厉害了。”

他才终于接过它，也不在乎脏不脏，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甘甜的汁液沁满口腔，流入喉管，然后那些日夜在他身体里喧嚣着、撕咬着理智的疼痛与疯狂很快一丝丝退去，常年紧绷的身体感觉到了久违的些许轻松。

停下咀嚼的动作，明雨石五指紧紧捏着那个红薯，直到汁液因他过分用力而从指缝中不断流下来，滴落到地上才清醒。

他忽然问：“你们来时，看到外面那个金属森林形成的保护罩了么。”

“嗯。”

“那曾经是个人。是我的副队长。”

单彤“啊”了一声，一时没能明白为什么人会是保护罩、保护罩会是人，汲星阑却很快反应过来，难怪基地的居民说那是他们的大英雄。

只是他们似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江文跟我是同一批接受污染实验的，他从前总爱养些花花草草，进实验室之前，还说想要植物系的异化方向。可惜最后他得到的金属化。那个力量……战斗起来很强，每次我们出任务，他总是冲在我前面，冲在所有人前面。理所当然地，他的异化速度比我们都要快得多。”

“然后他对我说，他不想完全异化之后成为我们的敌人，因为这样最后不论是谁杀了他都对那个人很残忍。所以再一次走进了实验室。”

“我没有再见过他，不久之后，基地外面长出了无数金属质地的树木，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基地。他终究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很……羡慕他。”

这一刻，明雨石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像普通人一样的情绪。

他把吃了一小半的红薯还给汲星阑：“汲先生，不知道你手里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我希望为我的队员们购买，多少钱都可以考虑。当然，我知道现在钱的意义不大，你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我做的到。”

汲星阑没伸手接：“这个送给你。”

明雨石却摇头：“我不需要。”他要为每一个他亲手杀死的人负责。

“继续走向地狱并不是为谁负责，你活着，以后能救下更多的人。”汲星阑轻轻把单彤推到明雨石跟前：“她都没有怪过你。还是说，你只是想逃避，想早点去陪你的同伴？”他目光遥望在这里其实看不见的金属森林。

明雨石最终还是把那个红薯吃完了。

汲星阑笑起来：“我的要求也不高。”他环顾四周：“这地方其实住的人不多吧，隔离这么一大片，造这种不透气的建筑真的浪费。不如推倒了，好好把土地翻一翻。”

“红薯，其实很容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