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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张鹤意的工夫,正厅大堂的高台上有花娘架古筝弹曲,要是放在先前,离得那么远,江云只能看清一个大致轮廓,自从昨夜悟道之后,她变得耳聪目明了许多,连那弹筝花娘半遮半掩的前胸上一颗黑痣都看得清楚。    江云对音律没有研究,只是觉得顺耳,但那花娘弹得十分入神,连邱良都闭目听了一会儿,便知是好曲,正厅多是一些酒客,调笑花娘的,请客吃酒的,吵吵嚷嚷,唯有这道筝音缭绕不绝,一曲过半,底下有人取花牌换了琴曲,倒不如筝声动听。    许是她脸上的落差之意太过明显,邱良睁开眼,开口道:“刚才弹的是秦筝姑娘的花王曲,古有争瑟为筝,曲子戾气太盛,不如素衣出云曲清婉别致,花王会败北实属意料之中。”    江云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一个月前的牡丹城花王会?”    邱良似乎没想到她连这个都不知道,解释道:“牡丹城每隔四年举办一次花王会,会选出美貌天资才情最为出众的少女作为花王,获得进入天城的名额,秦筝姑娘同牡丹城云紫仙子争夺花王,连赛连平,最后以支持人数论胜负,云紫仙子获胜。”    江云仔细听了听,摇头道:“我虽然不懂这些,但刚才的筝音听上去更有气势,现在的琴曲软绵绵的,让人听了发困。”    邱良冷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不明显的笑意,“我也觉得秦筝姑娘更胜一筹。”    “对了,邱师兄方才所言天城是何处?我从未听人说起过。”江云问道。    邱良刚要回答,就听台上传来了一声尖叫,江云连忙看去,只见一把长剑直直地插在高台琴身上,弹琴的花娘被惊得缩手后退,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年拍桌起身,俊脸带怒,高声喝斥道:“烟花之地,竟然也敢弹云紫姑娘的琴曲?莫脏了她的名声!”    江云蹙起眉头,就见老鸨带着几个美貌花娘连连向那少年请罪,但少年仍不肯罢休,指着台上的花娘道:“她要是再用那双脏手弹云紫姑娘的曲,我就斩了她的手,莫要向我请罪,要请罪就去向云紫仙子请罪吧!”    台上的花娘已经吓得傻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江云见台下的酒客个个神色漠然,还有几个和那白衣少年同仇敌忾似的,也像觉得那花娘犯了多大的罪过一样,老鸨又请罪奉承了几句,让人把少年的剑双手奉上,少年接过剑,神色略有几分缓和,但要台上的花娘把琴砸了才肯作数,老鸨不敢得罪修仙之人,连忙让人去把花娘带来。    邱良抱剑冷笑一声,出言道:“云紫的素衣出云曲出自三千年前牡丹城发行天下的锦绣天云集第二十一曲,并非她所作,何谈她的曲?”    见邱良朝着白衣少年过去,江云也不迟疑,从脂粉堆里起身,跟着邱良一起走了过去,那白衣少年显然十分爱慕他口中的云紫仙子,听了邱良的话,就像是受了多大的侮辱一样,还没收回一会儿剑再度出鞘,怒声说道:“你懂什么?素衣出云曲同云紫仙子有莫大缘分,她出生之时……”    “有缘分就是她的?我觉得我手里这把刀同你也有缘,送你一刀如何?”江云拧着眉毛说道。    白衣少年气得脸泛桃花,拔出手中的剑就朝着江云冲了过去,江云虽然没有防备他突然出手,但反应极快,刀剑一接,刀刃一别,手中力道一沉,就将少年的剑打落在地,她的眉头挑了一下,说道:“这么弱?”    她是真的没想到敢动手闹事的人就这点斤两,邱良却看得出来,这少年身上有灵气缭绕,显然是刚刚入道,如果是昨天的江云,再怎么样也该打上几十回合,但她昨夜悟道,天灵根的绝佳资质让她自入道之初就比旁人的气感多了数倍,加上武道的基础,对付一个初入道的少年人简直再轻松不过。    白衣少年从来没被这么羞辱过,眼睛都气红了,江云看看邱良,邱良一脚断了地上的剑,冷冷地说道:“剑乃君子,不是用来欺凌凡人的,我今日放你一马,日后再在这里看到你,别怪我动手,滚!”    白衣少年咬牙,“今天是我输了,有种的留下名字,来日再和你们讨教!”    邱良刚要开口,江云嘴角一勾,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明泽宗周黎。”    青雷之域顶级宗门的名头显然很有分量,白衣少年明显有些被震住了,瞪了江云半天,连一句狠话都没敢说,转身就走。    软红楼的老鸨刚才一直害怕打起来,这会儿见那少年离开了,自然是千恩万谢,为表感激,还连连让人去叫头牌姑娘来陪客,江云连忙拒绝,又替张鹤意问道:“几天前的香凝和碧月姑娘是被什么人买走的,你可还有印象?”    老鸨想了想,苦着脸说道:“那天的外客一口不知道哪里来的口音,穿着斗篷盖着脸,听声音应该有些岁数了,买了她们两个就走了,不是我说,做我们这一行的,能有人给赎身就已经不错了……”    二楼走廊楼梯上,张鹤意带着一个素面朝天的红衣姑娘走了下来,正好听到老鸨的话,他在原地站住了,脸上带着些茫然的神色,江云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只得摇了摇头。    江云算是看出来了,张鹤意是个纨绔不假,心地也是真的单纯,他并非是爱慕那几个青楼花娘,只是来得久了,常常相见,就有了些恻隐之心,他平时练武做事都是能拖就拖,哪想得到只是两三个月的工夫,就物是人非了呢。    张鹤意替莲儿赎了身,又给她买了一处小镇上的宅子,给了些银钱,也算是安置了下来,张鹤意的兴致不高,回去的路上,也只有王灵运不明所以,还在遗憾没能在软红楼再宿上一夜。    江云明显感觉到,自从大休之后,张鹤意就不大偷懒了,跟上她的进度很难,但勉勉强强也算是跟上了天禄楼大部分弟子的进度,此外,得知她悟道,曲温给她安排的课程也变了,原先是一天之中四分之三的时间在练习各种武学,剩下的时间用来冥想打坐,现在则是完全反了过来,她有些不适应,还是挤出了所有的空闲时间用来练武。    冥想打坐在江云看来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一件事,盘着腿坐在那儿,闭着眼睛听人念经文,有那个时间,多少套刀招剑法都练下来了,她试图和曲温协调,但曲温总是用一种乐呵呵的目光看着她,并不妥协。    开始的几天,江云觉得浑身都被坐软了,练武的时候都打不起精神来,习惯了高强度运动的根骨肌肉并不是很能适应松散的日子,白天课上瞌睡,夜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明,没事就胡思乱想,甚至有几次冥想的时候,她坐着都能睡着。    这样的状态并不能持续太久,精神不济就意味着给体内的夺舍者机会,江云在两次梦见聂云扬之后,神情十分严肃地向曲温说明了情况,曲温听了,十分惊讶,他平生所学之中,并没有夺舍者能在被夺舍的身体里存活如此之久的案例,为此他特意去查询了典籍,却只有一个并不成文的悖论解释。    “夺舍是以魂力灌注炉鼎之身,抢夺他人身体,一为资质,二为寿元,按理来说魂力脱离自身之后并不能长久留存,古时的大能者或许能做到,但强大到那样的地步,夺舍早就该成功了,你说你自醒来之后就一直意识清醒,只有伤重的那次险些被夺舍,那是不可能的,依老夫看,那夺舍之人早就烟消云散了,那次只是他残留魂力影响了梦境罢了。”    曲温笑眯眯的,并不因为江云的疑神疑鬼而生气,见她精神实在萎靡,便道:“入道之后冥想,是为了炼化丹田中的那一口气,称之为炼气,唯有炼气才能筑基,筑基也并非终点,老夫筑基至今四十二年,旁人妒羡,然至山川巅顶始知天地之大,人越是修炼越觉自身渺小,你的资质注定了会走得比老夫更远,要知道,武道只是末流啊!”    江云听进去了,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曲师所言句句肺腑,但曲师非我,再这样冥想下去,我即便不被夺舍,也会变成疯子。”    曲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能冥想,是因为心不静,须知人生苦短,悲欢离合皆是过眼云烟,唯有大道长久。小小年纪,心魔怎么就如此重?”    天灵根与天地之道契合,几乎每一个有史可循的天灵根宿主都是天生仙骨,颖悟绝伦,超脱世俗,哪有如此凡心凡骨的天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