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瑾是有些不悦的,从坐下桌后,这慕容泽的视线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杨柳。同为男人,他自然知道这眼神代表的什么意思。他甚至有些后悔答应和他们一同上路前去扬州。 “赵姑娘,我不知你的、你和赵大哥的口味,就随便点些菜,你们不要介意。”慕容泽口中的“随便”就是这桌上满满的十二道菜,有菜有肉,一看就知道又是挑最贵的点了。 杨柳掩唇轻笑,柔声道:“慕容公子,你客气了。”她低头垂眸间,风情无限,慕容泽心跳不断加速。 “咳!”赵崇瑾重重咳了一声,打破这无声的旖旎。这杨柳太能装模作样了,当初刚嫁入王府那几日,也是见到他就一副低眉顺首的模样。她究竟是用了多少次,才能这般熟练地诱惑每个男人都迷倒在她这妩媚的外表下?想着想着,赵崇瑾脸色就不太好。 欧阳宇在旁看得清楚,他以为这美人的哥哥生气,怕是以为慕容泽心怀不轨,急忙出声缓和下气氛,“赵大哥、赵姑娘,你们一路劳累,来,无需拘谨,大家动筷吧!” 他向慕容泽使个眼色,慕容泽这才回过神,知道要先讨好赵崇瑾,赶紧端起酒杯敬他,“赵大哥,我敬你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崇瑾和他喝了一杯,然后大家才起筷子。席间,慕容泽一心想着杨柳,时不时就偷瞄她几下,杨柳瞧见还特意对他笑,更加把他弄得三魂丢了七魄。赵崇瑾在旁边看着,脸色又黑了几分。 唯有欧阳宇在仔细观察着兄妹俩,这两人男的俊女的俏,据说在山里游荡几天还被山贼捉进贼窋,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他们非但没有大吃大喝,反而吃食仪态颇为高雅,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子女。普通商人家中,未必有培养出这等姿仪修养,他们又是来自京城,说不定背后还是哪位达官贵人。 慕容泽心思单纯,欧阳宇唯恐他吃亏,交谈中就开始试探赵崇瑾他们的虚实。酒过三巡,欧阳宇敬他们兄妹一杯,说:“相逢即是有缘,我与慕容从金陵来,赵大哥和赵姑娘又是京城人,大家能在这洛阳相遇,而且又那么巧同去扬州。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干!” 赵崇瑾喝了,杨柳也跟着,俩人都没搭话。欧阳宇有些尴尬,又道:“不知赵大哥你们路遇土匪,盘缠尽失,到了扬州如何采购丝绸呢?” 关于这点,赵崇瑾早就想好说法,“我们在扬州有个亲戚,到时侯可以投奔他,也可以借些银两。” “原来如此。”欧阳宇总算解开一个疑惑,他一直纳闷这对兄妹碰上打家劫舍这种事,怎么不回京城,还想着去扬州。要是人家在那边有亲戚,这就说得过去了。他继续问道:“不知赵大哥是否需要找人带信回京城跟家里报平安呢?” “不用,我家中只有我与柳儿二人。” “那是在下唐突了,赵大哥,请!”欧阳宇这一问就探出对方家中并无父母,同时也无从打探他家中虚实。 这边赵崇瑾和欧阳宇说着话,那边慕容泽却对杨柳嘘寒问暖。 “赵姑娘,你这几日来受苦了。我听闻这雪霞羹清心养肺,是采用上等芙蓉花所制,清甜爽口,你先喝点。”他还主动为杨柳舀上羹汤,杨柳接过后,娇声谢道:“多谢慕容公子。” 这一笑像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慕容泽更加热情地为她布菜,“还有这道挂炉山鸡、桂花鱼条、枣泥金糕,都是这店的招牌。” 杨柳没有拒绝,只是低头吃食,偶尔给他一两个笑容,使得慕容泽耳红面赤。 这些赵崇瑾可都看在眼里,慕容泽大献殷勤,偏偏杨柳还状似无意地逗着对方,他心里膈应得厉害,便说:“慕容公子、欧阳公子,在下偶感不适,想先回去歇息,你们随意吧!柳儿,来!”他也不管慕容泽和欧阳宇反应,就拉起杨柳要上楼回房间。 慕容泽只得起身相送,等他们进了房,欧阳宇“啧啧”道:“这姓赵的好大架子,一个商人还敢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 “欧阳兄不要这么说,我想赵大哥突逢巨变,可能心情不太好。”慕容泽忍不住为他辩解,欧阳宇却是摇摇头,你喜欢人家妹妹,可人家哥哥可没好脸色给你看,傻小子! 关上门,赵崇瑾就拉着杨柳坐下,怨气十足地说:“那慕容泽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柳不以为然地应他。 “你别想骗我,他看你那眼神可不单纯,你居然还老是对着他笑,你是故意的?” “我没有呀。”杨柳眼珠子转呀转,那表情明显就是在说反话,惹得赵崇瑾更是生气。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这话问得有些锥心,明明在崖底,他俩就是浓情蜜意,可这回到洛阳城,怎么又对那慕容泽巧笑倩兮! 杨柳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看你腿瘸了,又想搭着人家上路,我不跟他搞好关系,你以为他们真那么好,就带我们这两个身无分文的人一起去扬州?” “你……”赵崇瑾想生气,最后也只能气自己这腿不争气,他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柳儿,你不必如此委屈,没有他们,我们也能照常上路。”他堂堂雍王,还能让自己的王妃去卖笑不成! 杨柳知道赵崇瑾在别扭些什么,她说:“得了吧,要是按之前那么走,搞不好中途又有刺客了。我们隐藏身份跟着他们,不是更安全吗?”怕赵崇瑾不答应,最后她又拿出杀手锏,细声轻语地劝道:“夫君,难道你就忍心我们又要掉下山崖,风餐露宿地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吗?” “这……”赵崇瑾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副娇媚柔顺的样子。但他也明白,眼下敌在暗他在明,若是独自上路,恐怕会引来刺客。乔装成商人跟着慕容泽他们是最理想不过,还可顺道打探他们此行的目的。“但你切记,万万不可与慕容泽他们接近。” “放心吧!”杨柳依进他怀里,柔声地下了保证。 慕容泽为了讨好未来大舅哥的欢心,就从洛阳城最大的医馆请了大夫来客栈为赵崇瑾诊断。大夫针灸后,赵崇瑾的腿开始有反应。为了不耽误上路,大夫将针灸的力道还有穴位教给杨柳,特地嘱咐一日针灸一次,不日便可痊愈。 四人重新出发前往扬州,不过之前慕容泽与欧阳宇是一人一马,潇洒走天下。如今搭上他们两兄妹,哥哥腿伤,妹妹娇弱,便雇了马车和车夫,让他们坐着马车出发。 杨柳撩开窗帘看着路边的风景,时不时就对上外边骑着马的慕容泽,她什么也不说,只需低头娇羞一笑,对方便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赵崇瑾拉她回来,“坐好,别老是四处张望。” 杨柳朝他吐了吐舌头,又打量着马车,感叹道:“慕容泽还真大方!你看,这马车上还铺着软垫。” 赵崇瑾“哼”地一声,一脸的不屑:“这些江湖公子哥,整日没干些正事,就只会四处游荡,在女人身上花钱。”随后摸了身下的软垫,嫌弃道:“这软垫不好,没有貂皮来得舒服。” “这马车也不稳,摇摇晃晃。” “那车夫技术不行,没有福祥赶得好。” “……”坐着人家的马车,还敢嫌这嫌那……你也挺厚脸皮的,杨柳默默地想着。 慕容泽与欧阳宇像是有要事在身,他们一路途经几个大城市都没有停下来游玩,只是简单地停留个一天采购些路上所吃所用的东西。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繁华之至,是他们前面遇到的几个城市所不能相比。慕容泽看杨柳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似乎很想在此游玩一番,又恰逢今天是河灯节,有放河灯的活动。他便主意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赵崇瑾知道杨柳想在这边玩,也同意了,欧阳宇则无意见。 于是他们四人在客栈下榻后,就出来逛灯会。 杭州之美,美在它的繁华与风流。这一路走来,斗诗斗酒、猜灯谜这些活动处处可见。街上到处都在贩卖各式各样的河灯,还有一些少男少女结伴而行,两小无猜的样子羡煞旁人。 慕容泽心里看着前面一男一女都提着相同的红色河灯,举止亲昵,想象着他与杨柳两人也手挽着手,对方还娇憨地闹着要买河灯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喂,你干嘛呢?”欧阳宇轻推他一把,让他从白日梦中醒过来。这傻小子没见人都走开了,还一个劲地傻笑着。 慕容泽回过神,才发现身旁的赵家兄妹都不见了。欧阳宇努努嘴,“那边。” 原来杨柳看中一只河灯,就扶着赵崇瑾一起过去。这赵崇瑾的腿已经好很多,勉强能够落地,但还没办法行走自如,所以出门还是由杨柳扶着他。这也让慕容泽感到郁闷,美人时刻都和她哥黏在一起,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与她单独相处。 杨柳看上的这款河灯很别致,白色的灯纸上绘着柳条,极为高雅。卖河灯的大叔一看她衣着不菲,热情地招呼着:“姑娘你可真有眼光,我这河灯都是找思学堂的学子画的,比外面那些好看多了。” “真好看!”杨柳举着河灯看向赵崇瑾,后者也点点头,这灯衬着她的名字,确实值得买。她便对着大叔说:“这个我要了。” 赵崇瑾习惯性地想叫人还钱,却发现此刻身后无半个侍卫,更糟糕的是:此刻他身上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