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怎么回事,婉容不太清楚,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整个人像是在船里躺着,从这头飘到了那头,都落不到实处。 还有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很吵也很闹,她挥挥手,想让一切安静下来,却是如愿不了,世上还是有那么多呱噪的声音侵扰人心。 “昨天怎么了?”婉容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接过缓神的茶汤,虽说这宿醉不是那么要命,可这难受劲还是难免头疼。 “娘娘,昨天您喝多了,是姚姑娘陪送您回来,后来皇上过来了,看您睡着了,就回去了。” 说话的是钟子期,伺候她茶水的是银盏,旁边跟着站的是玉盏,还有其他几个惯常服侍她的宫人。 “云姑姑呢?” “皇上让她先回宫了。” 怎么回事?说一句话,就气冲脑门,难受的不得了。只是脑海深处,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往上翻,不问又不行,这种时候,却不见了用的最顺手的云姑姑,真是说不出来有些着恼。 “怎么就回去了,我同意了吗,呜……不行了,我头疼。”婉容闭上眼,胡乱的伸出手来乱晃。 她平常不怎么喝酒,自然没有喝醉的机会,真不知道喝醉是这个结果,悔之晚矣。 旁边的银盏赶紧过来,伸手扶住她,送了她躺上了旁边的软榻,不住口的劝道,“主子,不如让章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刚才那茶汤我再喝一口,就好了,谁跟我讲讲昨天的事,一句不要漏。”银盏蠕蠕嘴,却是毫无办法,没了云姑姑做主心骨,困难啊。 钟子期正要开口,玉盏走前一步占了他的地方,脆生生的说道,“主子,昨天您喝醉了,云姑姑看您不对,就叫了软轿要抬您走,那位姚姑娘非要送你,跟着那张美人说这样好,大家也能安心,云姑姑拦不住就让那个姚姑娘得逞了,后来到了这边,您已经睡过去了,奴婢们把您送上床,皇上过来了,那姚姑娘就上前请安,您放心,皇上没理她,她就在院子里呆了一会,走了。皇上陪您在屋里呆了一会,出来之后,钟公公过来了,跟云姑姑说了几句话,她就收拾包袱回京去了,还让奴婢们小心伺候着您。” 快言快语,几句话就说完了,还句句说到婉容想听的重点,果然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婉容躺在榻上连连点头,忍不住夸赞,“不错啊。” “那昨晚皇上过来了吗?” “来了,早起就离开了,跟平时一样。”玉盏转着眼珠子,一脸的得意。 银盏来不及责怪喜形于色的妹妹,只顾着给主子倒茶汤送到她手上,看着她喝下,在跟着其他宫女一起伺候她重新躺下。 这姚姑娘可真是争分夺秒的想要露脸,就这么一会功夫,能成什么事,当然要是李君瑞是个没什么节制的人,或者她本身没有足够的魅力,也许这匆匆的见面,事情就成了。 真是不够恶心的,怎么就受的了,婉容忽然觉得姚姑娘一脚踏进她的地盘,也是一脚踩到了她的底线。 不可否认,她所在的地方,是他为她们俩悉心规划的避世园,里面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可以不用琢磨很多外面的肮脏事,也可以偶尔让她忘掉,他不仅仅是属于她的事实。 就算是一种刻意的蒙蔽,她也乐意为之,毕竟这是个狗屁的时代,而不是她曾经一夫一妻的时代,既然无力改变,就让自己活得好一些,也没什么错。 可如今有人想法设法,一脚踩碎了这一点,不出口恶气,那她就是朵真白莲。 “上个迷药让她躺足十五天,或者是痒痒药,暂时毁她的容?吃点什么苦头才好。”婉容不避人,在那边自言自语。 钟子期听了头一句,就把门边其余人等给遣散了。 走的最近的银盏自然听得清楚,却是一怔。唯有玉盏兴奋莫名,靠近来,神秘兮兮的跟她说道,“有,有,都有,慢性毒和烈性的奴婢都有,痒痒药太轻微了,依奴婢看,让她脸上长红疮就不错。” “闭嘴吧,”银盏忍无可忍的低声呵斥,玉盏委屈的嘟起了嘴。 “要不,你先去门边帮我看着点。”婉容听了却是很受用,直起身指了指门口同想赶银盏过去。 玉盏见她偏着她,立时就高兴的不得了,憋着笑看着她姐姐,真是说不出来的得意。 银盏无奈,低下身俯了一俯,就往门边挪动,走到钟子期身边时,跟他对了一眼,云姑姑不在,就剩下他最老道,她是没有主张,但愿他能有好办法。 此时,主仆俩已经凑头聊得热火朝天,钟子期暗暗同银盏点了点头,却是走过去,插话道,“主子,您要不要听个故事解闷。” “啊?”已经聊到五毒虫是否真实存在,痒痒粉其实是种草籽,偏题偏到十万八千里的两人被打断后,还带着一脸兴奋回头来看。 见人一本正经的站住看她,婉容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握拳轻咳了一声,玉盏机灵的赶紧塞了个靠枕到她的身后。 “你说。” “您知道,那姚姑娘不是姚氏主枝的女儿,其实连偏房也不算,她的亲生父亲只是店里一个伙计,意外用命换了姚大人的性命,姚家人感恩,收养了他的两个小孩。后来姚姑娘越长越出挑,被姚家的一房族亲,禁锢了以为奇货可居,姚姑娘也是识时务且灵慧,安分守己,专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终于入了现在姚家宗主的眼,收入主枝,归入姚大人正妻的名下。姚姑娘在姚家正房三年,妖娆之姿,貌比天仙,才高八斗,世所罕见,但凡见过她的青年都被她的神采迷惑,尤其是姚国公的嫡长子姚永波。两人暗生情愫,私定了终身,可惜了了,美人再美,姚大公子还是没能给她名分,尤其是同顶的一个姚字,说破了就是不伦。” 婉容都快听入神了,好一段才子佳人的奇妙故事,只是主人公之一,却是那一心攀高的姚姑娘,就莫名觉得磕碜。 “姚公子是姚家正房唯一的嫡子,自小体弱,无能力出仕,一直养在内院,家里人多有偏宠,只是事关姚姑娘,姚国公还是硬下了心肠,在事情尚可补救前,把人送进了宫里。” “自然,姚姑娘是个志向高的,进了宫之后,如鱼得水,得了太后的喜爱,把姚昭仪都给比了下去。不过,据说,姚公子思念成疾快要不行了,到处托人想最后见她一面,咱们不如做个好事,成全了他,如何。” 婉容同玉盏听的炯炯有神,对视的那一眼,不无意外的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如白痴一样的单板神色。 这世道,毁了闺誉可比下毒害人狠多了,再则说,她们两个还只想到让对方难受,而钟子期给出的方案是想让对方不得好死。 见上一面,然后逮着正着,甭管她们说了什么,只要抓住这个事实,姚姑娘就算是完了。 说不得,婉容发怂,毕竟她还只是觉得对方让她难过,她也想让对方不好受的程度,当然能把她赶出宫就皆大欢喜,后来她的命运会如何,她并不关心。 这好比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让我摔个跟头,我让你去吃个狗啃屎。而不是你打了我一下,我反过来非要打死你。 无定性,不定量,跟做人的准则冲突,说实在她下不去手。 “娘娘,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姚公子也只是想见她一面,也许姚姑娘也极想见他一面,”钟子期只当没看见,还在一边冷静的分说。 “怎么,两人感情真这么好?”听他这么说,婉容反到好奇了。 钟子期嘴角微露一抹讽刺,不紧不慢的回,“那到不是,不过姚姑娘绝不希望姚公子就此死去,对于她来说,他是她最大的支持。” 顶级备胎,好样的,怎么哪哪都有。 “姚姑娘的亲兄弟跟他父亲一样良善,对她来说就是无用,要是姚公子能顺利接掌姚家国公之位,那么姚姑娘的地位就不容动摇。” “她当大家都瞎的吗?”婉容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当整个后宫都瞎的吗?当李君瑞的皇帝之位,充电话费送的吗!她想把人当备胎都当的这般明目张胆。 钟子期此时用极为奇怪的眼神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像是全天下都清楚,就只有她不知道。 婉容被他看得莫名,直言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看着难受。” “张美人的父兄都是南麓军将领,姚昭仪是太后的意思,戚美人,霍才人,每个都是豪门巨阀里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婉容听了头皮发麻,皮下层隐隐作痛,以前她也有觉悟,只是没有像今时今日这般清晰。 “只要姚姑娘真有能耐让姚家平顺,想来皇上也会让她心满意足。” 哐啷一声响,婉容手边的茶杯给砸在了地上,整个人也从榻上坐起,胸口起伏不平,狠狠的拍在了小几上,恨恨的咒骂,“神经病……” 也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某些人,骂完之后,她手肘撑在小几上,闭着目再也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