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门时,依稀还能瞧见自家小夫郎懊恼地在炕上滚来滚去。
李阮棠弯弯唇,傻啾啾。
堂屋里,胡三娘正与曹蕊说得兴起。乍见李阮棠,两人齐刷刷起身,忙笑着又说了些场面话。
这一顿饭下来,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酒酣之际,曹蕊仍不忘自己前来的打算,她双手执杯,敬了李阮棠道,“李娘子,学生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娘子成全。”
“曹姑娘请说。”
“学生自幼读书,如今已有十三载,大晋读书之人,都向往青山书院。”
“可惜学生五年前参加入学试,未能考中。如今学生准备妥当,只差一位引荐之人,不知李娘子可愿沾染这等俗事之中?”
她问得谦卑,李阮棠以茶代酒,微微含笑,沉吟了片刻方道,“这并非什么难事,曹姑娘既然苦读许久,理应再得一次机会。”
“不过,曹姑娘也应知晓,有人引荐并不能保证姑娘一定能通过入学试。青山书院素来秉持真才实学。”
“学生明白。如此,学生就先谢过李娘子。”曹蕊心里的石头落地,忙不迭地替李阮棠布菜斟茶。
等月上树梢,喝得迷糊的曹蕊才跌跌撞撞从胡家出来,胡三娘酒量好,虽说陪了不少,但这会却依旧清醒,她坚持要送曹蕊回去。
周夫郎难免担心,也提着灯笼跟了出去。
一时间,胡家院子亮着灯的,便只剩两间房。
李阮棠坐了一晚,腰背疼不说,被酒气熏着也有些发晕。
推门进屋时,就瞧见自家小夫郎正趴在被褥上数花环上的花朵。
刚刚女眷在堂屋用饭,他们这些男郎便都去了胡幼宁房中。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孟均总觉得今夜里的阿宁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他也没有多留,早早就回了屋里。
原本是等着无聊才数着花朵玩,可这数了几遍,花环上的小花数目总是不对。
明明今早他还又数过一遍的,不可能记差数。
“妻主,你编花环时,可还记得用了多少朵小红花吗?”孟均坐起身,将花环拿给她瞧。
他眉眼中隐约有些急躁,李阮棠瞧着心口一甜,忍不住故意问道,“为什么要数这个?”
“嗳?”小郎君愣住。
是啊,他为什么要数这个呢?
他答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顺着本意道,“因为,因为是妻主送的。”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摸摸上面的小花,摸来摸去就记下了数。可现在,他的小红花少了一朵。
小郎君有些难过地低头,定是他早上滴得水珠不够。小花枯萎落在桌上,又被风吹没了影。
“傻啾啾。”李阮棠从他放在桌上的花篮里捻起一朵红花,轻巧地放进花环中,“小红花我用了九朵,你瞧这样是不是就跟原来的一样了?”
不仅数目对得上,就连位置也分毫不差。
孟均小心地接过花环,忽得意识到了什么,“妻主的意思是,每样花的数目,都是妻主预先想好的?”
可为什么,都是九呢?
房中烛火摇曳,映出一地昏黄,藏起了不易察觉的红。
李阮棠颔首,那双杏眸微微瞥开,轻道,“因为,九与啾谐音。”
她的声线温柔,犹如一片羽毛落在云朵。
小郎君听得一怔,脑海中猛地晃过一丝念头,却又极快地溜走。直教人怅然地皱眉。
便是泡在满是花瓣的浴桶里,孟均也仍沉思着。
不过。
小郎君伸手掬起一捧清水,瞧着里面的带着香气的花瓣,又偷偷向后瞥了眼正整理枕头的李阮棠。
她又为什么会给自己起一个「啾啾」的名字呢?
是不是因为他当时哭得很吵?
小郎君脑海里一时涌过许多念头,他用力的摇了摇头,算了,这些跟他孟均有什么关系!
他伸手挑起自己的发丝嗅了嗅,唔,果然也有了淡淡的清甜。就是不知能不能多保留一会。
小郎君弯弯唇角,披了衣服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摆在炕上,紧紧挨在一起的荞麦枕头。
离得这么近,这是要抱着他睡了么?
他发丝还勾着小水珠,鼻尖却渐渐沁出了细微的汗。孟均心口一窒,悄悄用余光瞥向衣架后的身影。
他怎得忘了这茬,都怪白日里那些上门闹事的人。
小郎君坐在炕沿,都好似坐在了火堆上,烧得那张清俊的容颜无边的艳丽,满脑子都是她下午说的那七成把握。
他得想个什么借口才好?
孟均心口砰砰直跳,眼看李阮棠要从水中起身,小郎君慌忙蹬掉鞋,将自己囫囵藏进被里。
他急急闭上眼,装出一副睡熟的模样。
李阮棠擦干发丝,一回头,就瞧见自家小夫郎青丝还未干透,就已经又累又困地趴在枕上直接入了梦。
她颇为心疼地扶起小郎君靠进自己怀里,手下又轻又柔地替他将发丝绞干。
期间,但凡啾啾气息改变,李阮棠都会谨慎地停下,生怕弄醒了他。
“啾啾。”总归他也睡熟,李阮棠稍稍将人多抱了一会,方才低低地自言自语道,“今晚怕是有很多人都无法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