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小区出入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注视在萧臣身上或惊艳或好奇的目光也全部消失了,这让萧臣彻底放松下来,他后撑着手臂,遥望着被璀璨灯光遮盖得几乎看不见的稀疏星空,一望便是大半宿,直到天光放亮才独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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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停是真心想多陪陪父母,也多陪陪二叔一家,可他实在放心不下萧臣,第二天吃完午饭就以温习功课为由提前走了。注意到章壁恋恋不舍的小眼神,章停知道他这几天跟四个长辈待在一起憋坏了,便也把他一并带走了。
功课温不温习无所谓,他倒是多了个带萧臣出去玩的正当理由。
章壁才不管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当了工具人,他对章停每天带他出去放风的安排十分满意。关于萧臣,章壁早没了最初的惧怕和敬畏,用他妈的话说:要是没人家萧臣,你个小兔崽子不光是小命捡不回来,连魂儿都够呛保得住。
一句话吓得章壁连做好几天噩梦。
章壁是亲眼见过血坑的,那一刻的骇然他至今没忘,一想到自己被割了手脚上的血管被抛进血坑,他就不寒而栗,再看萧臣便更多几分感激。
萧臣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借口买冷饮跑开了。
萧臣一走,章停郑重地对章壁说:“他对你的好记在心里就行了,以后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不要时时刻刻表现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很感激他。”
见章壁懵懵懂懂没太听明白的样子,章停索性说开了:“你这样会让他很不自在,好像咱家人是为了报答他才亲近他的。”
章壁这次听是听明白了,可他更糊涂了。
“难道不是吗?”
不光他自己很感激萧臣,他父母也总说萧臣是咱家的恩人,以后萧臣遇着什么事,他们家都得关照着点。
“当然不是。”
章停的回答笃定而认真。
章壁虽是不解,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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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萧臣等章停和章壁都睡了,一个人悄悄下楼,又坐到花坛上望着星空发呆。
他不知道的是,楼上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章停缓过旅途的疲乏之后就很少早睡,听到防盗门发出的细微声响就知道是萧臣出去了。他没拦也没问,由着萧臣独处。可他终究放心不下,寻了个能看到花坛的窗户遥遥陪着。
姹紫嫣红的花坛被黑暗夺去了色彩,在章停的眼中只余下黑白,再怎么随风搔首弄姿也只是那个好像会发光的人身侧最不起眼的陪衬。高度落差衬托下的萧臣小小一个,像只无家可归的猫儿蜷缩在花坛上,令人忍不住心头发软,想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安抚。
有什么东西从花坛里窜出来,萧臣转头去看,他的侧脸即使隔了这么远,章停依旧能清晰描绘出那精致到完美的轮廓,章停这才惊觉,原来那个人的一点一滴早已深深烙在他心里,恐怕这辈子都抹不掉了。
原来,心动是这样的滋味,怪不得人人都知情海苦却仍奋不顾身跳下去。
章停勾起唇角,心里一阵一阵翻涌的,是他沉眠了二十年的深情。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匆匆从前面的岔路钻出来,黑灯瞎火的,格外渗人。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么晚还有人坐在这么偏僻的地儿喂蚊子,似是骂了句什么,匆匆压低帽檐钻进了另一条小路。
这个人的出现也惊扰了萧臣的安宁,萧臣站起身,章停明知萧臣看不见自己却还是心虚般躲到窗边,等他再向外张望,楼下早已没了萧臣的身影。
萧臣回来得比章停预料中要晚一些,听到外面细微的开门关门声,章停悬着的心彻底落地,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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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章停没想到的是萧臣似是坐花坛坐上了瘾,居然不顾其他住户暗搓搓围观的目光大白天去那坐,一坐就是一整天,无论他说出去玩还是去图书馆都无法把萧臣叫走。
起初他还会陪着萧臣一起坐,奈何实在扛不住盛夏的炎热,赶在中暑之前赶紧回家。
在床上迷糊了一下午,傍晚时分,缓过劲的章停下楼,打算先带萧臣去吃点东西。谁知才到楼下就瞧见萧臣匆匆而过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章停急忙跟上去。
萧臣走得极快,章停猛追了一阵,新换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
他没有叫住萧臣,因为他发现萧臣似乎是在跟着某个人。那人离着有点远,又专挑草木茂盛的小路走,他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辨得出那似乎是个男的,偶尔一瞥的侧脸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
萧臣跟着那个人要做什么?难道那个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念头才在章停脑海中冒出个苗头,最前面那人猛刹住脚,不知从哪抄起根手指粗的枝条朝萧臣身上抽过去。
章停瞳孔猛缩,立即跑上去。
枝条抽得猝不及防,萧臣却轻轻松松就避开了,萧臣一侧身终于让章停看清前面那人的正脸,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
章停还没想起来他是谁,那个人倒恶人先告状起来:“我警告你们别再跟着我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边说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秀气的小脸上满是狰狞。
章停尽可能还原他本来的面目:“你是明星?”
那人白眼快翻上天了。
章停也不惯着他,一把将有点懵的萧臣拽到自己身后,随即用市场关门前挑拣剩菜的语气说:“叫什么来着?啊,姓张那个。”
杨姓当红大明星的五官快飞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