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卿起得迟,时候不早了,今日外头飘起了雪,北风呼啸,卷着门窗很是嚣张,红卿怕冷,便让阿杏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屋里烧着兽炭,烘得屋里温暖如春。
红卿无精打采,一脸的疲惫,昨夜她被东方琰摆了一道,便气了一夜,她觉得上天和她开了一大玩笑,明明决定放下一切,却又被东方琰抓住把柄,如果被容珩知晓她与东方琰私下来往的事,容珩定然会怀疑她,那时就算她想表明忠心,也不可能再得到他的信任。
红卿为此失眠了一宿,醒来之后眼下有两团青色的眼圈,阿杏看到时都吓了一跳。
红卿手无聊地把玩着一支翠玉簪,阿杏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挽髻,红卿正想着要不要去容府一趟,便听到阿杏道:
“主子,奴婢方才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红卿漫不经心地问。
阿杏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惶恐,“赵大人的宠妾琴娘死了。”
红卿大惊失色,失手摔碎了翠玉簪子,“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不真?她的尸首在沼泽地被人发现,然后报了官。”阿杏知晓她主子和那琴娘是认识的,对她的反应也不惊讶,她连忙蹲下身去捡摔碎的玉簪,一边害怕的说道,“奴婢听说,琴娘死前被人虐待过,浑身都是伤痕……”她自己说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抬眸,却看到红卿放在腿上的手无法控制地在轻颤着,只当红卿也在害怕,她赶忙闭了嘴。
红卿知晓琴娘是暗阁出来的人,也知晓赵冲忠君不二,昨夜东方琰才找过她,今日琴娘便惨遭横祸,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容珩会不会以为她背叛他,选择了东方琰?
“你以为朕此次前来容珩会不知晓?只怕今日过后,他的心中将会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再过不久,你将会成为一枚废棋,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想到东方琰昨夜的那些话,红卿正觉脑子混乱如麻,忽有丫鬟过来通禀,问是什么事,那丫鬟却道:
“苑主,容大人传苑主过去容府一趟。”
红卿闻言顿时面如死色。
红卿没有去,她让人传达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却在阿杏等丫鬟下去吃早食后,走到廊檐之下,放眼望去,庭院中除了几棵雪松仍旧绿意盎然,密密层层被雪笼着之外,其余的树都是光秃秃的,挂着些许冰碴子。
红卿对着空荡荡的地方,面无表情道:“我要见阁主。”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如平常说话声。周围一片寂静,并无人回应她的话,只是在她转身之后,身后掠风声起,然后是雪落的声音,红卿脚步微滞,随即头也不转地回了屋。
入夜了,夜色笼罩大地,外头传来二更的梆子声。
就算红卿再想逃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弃了高髻,一头如丝绸般柔顺的乌发倾斜而下,又被她灵活的双手重新挽起,结了一个便于行动的简单发髻,红裙之外又披上长袍,最后是一件镂金乌黑的斗篷。
最终,她来到了那个许久不曾来过的地方,曾经她在那度过了一段,也是在那,再遇容珩。
银月如钩,挂在屋檐上。雪仍旧纷纷扬扬的落下,地上积了一层薄雪,脚踩在上面,感觉有股凉意。
云落提着一盏纱灯,沉默地走在前头,引领着红卿,一路她并未说一句多余的话,红卿也没有主动说话。
路的尽头处,隐约可见碧瓦琉璃,飞阁层楼。
阁楼上灯火微芒,如同一团团鬼火,像是指引着人走向黄泉之路。
红卿脸上始终不显露任何的情绪,但内心几多变化,有惊惧无措,忐忑不安,有悲伤难过,但如今心里却感觉到平静和坦然,她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红卿伸手摸了摸腰间,如果容珩要杀她,她得有自保的能力,她并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