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伫立在原处,半响才轻笑着挡开了有夜的问话。
“你倒是一点不顾忌身份场合。”
有夜不解。
她问一下今天有没有课和身份场合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难道是她唱得着实太烂,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圣女是个彻头彻尾的音痴,甚至还需要这样半夜开小灶来弥补?
有夜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她可都还没开口唱过歌呢,凭什么就这样毫无根据地污蔑她是音痴。
她愤愤瞪向文森特讨要说法。
可对方却像是要刻意躲过她的视线一般,侧头望向庭院方向,手心向上地探手,仿佛正感知着微风与烈阳。
“雨季未至…”
雨?
有夜疑惑地也顺着文森特的视线望过去,庭院里的确是一副艳阳高照的样子,就是人实在挤得有些多了。
此刻因着她们二人都齐齐望向庭院,那边的信徒激动地几乎快要将脑袋按进地面,虔诚地亲吻着大地,感谢这难得的奇迹。
没有信徒会关注圣女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他们正忙着低声道出赎罪的祷词,又或是满含期待地祈求神眷。
有夜望回文森特的侧脸,他身后的修道女们还在探头探脑地打量她,嘴角仍挂着一抹古怪之极的笑。
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那眼神怎么感觉像是她做了错事还不自知,甚至带着些沾沾自喜的观望与嘲讽,以及一些…莫名的兴奋?
有夜皱眉思索后,迅速得出答案。
——会不会,其实文森特才是音痴?
而这声乐课其实是师生反转的课堂。之所以安排在深夜,也是为了掩盖文森特身为主教却唱不好圣歌的事实,可她却堂而皇之地说出了口。
所以这些修道女们才会在她问出要不要上声乐课后表现得那么古怪,甚至惊讶到都抓不住手中的花篮。
…对,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但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有夜岂不是等于在人挤人的公众场合,狠狠挖苦讽刺了文森特一番?
所以前面文森特才会莫名其妙地说“现在没下雨”,可不就是暗示她别“无中生有”么。
有夜又欣赏了一会儿修道女们精彩纷呈的古怪面色,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只是缺少点关键性证据。
比如…二级弹窗里的特殊栏目有没有标注“音痴”二字!
她连忙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文森特伸出的手掌,但半路又忽然想到塞西尔,只能有些尴尬地又收回手,垂放身侧。
她现在不能触碰异性,不然等会儿洁癖独角兽又该嫌弃她了。
可有夜那副欲言又止,恹恹收手的模样落在文森特眼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反思起自己对有夜的要求是否太过严苛。
她这番言论确实不该出现在人前,且现在距离任期结束不过一月不到,更是应该谨言慎行。
就算换个冠冕堂皇的说法,个中含义仍不言而喻。
文森特想起先前有夜那个愤怒又委屈的眼神,不禁弯起唇角,微微垂首。
小姑娘绞尽勇气的求·爱,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尽管未至雨季有些可惜,但他隐藏得这般好,或许有夜压根不知道雨季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
“若你想来便来吧。”
“对不起…”
两人的话语重叠在一起,认为对方不过正话反说的有夜连忙急急解释,只是她越解释对方的面色就越为古怪,连带周围修道女们的脸色也越发精彩。
“那便等明日夜里再谈吧。”
文森特给出模凌两可的回复匆匆结束话题。
他似乎有些生气,紧紧抿着唇,步速越来越快,竟直接将有夜抛在了后方。
弯弯绕绕的长廊,铺满地面的花瓣以及汹涌的人潮,一切都令行路变得异常艰难,为了赶紧追上文森特,有夜只好拉起裙摆加快速度,却差点因着脚踩花瓣而直接摔倒。
“圣女请小心!此处的道路有些湿滑。”
陌生的嗓音突兀闪现。
有夜眼熟的年轻修道士静静站在两条长廊链接小道的拐角阴影处。
半隐在暗处的脸令他看上去毫无生气,仿佛正呆滞执行命令的人偶。
“您还未用过午餐,不如先随我去食堂用餐。”
昨天也是他来喊她吃晚饭,还说什么有圣殿来的使者,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的。
今天怎么又是他?
有夜想也不想就直接略过,却恰巧错过对方低低呢喃的后半句。
“今天气温高,还请您千万…别碰圣水。”
他说完便被后方追逐捡拾花瓣的信徒们挤进长廊,化作一缕苍烟消失地一干二净。
等有夜好不容易赶到预备出发的北门时,文森特早已摘下花冠,换上了象征主教身份的枣红鎏金外褂。
先前那副淡漠世外的形象又借着这件深色外褂被一下打破,因一直赌气紧抿的唇瓣泛出比平时更艳的血色,不知不觉间拉近文森特与尘世间的距离感。
有夜听侍女们八卦过接下来的环节,主持仪式的主教会用特殊工艺制成的水晶球来检测她的信仰纯净度。
那颗水晶球会忠实反应自身的信仰之色,信仰越纯则色泽越透。
根据八卦,她这个圣女每年都能让测试用的水晶球显示出漂亮的烂漫月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