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分明单手就能提起她,为什么一周目时还要大费周章地背她回教廷?
讲道理,他该去圣殿才是,为什么还要冒风险混在全是人类的教廷?
而且为什么上届圣子甄选之时,谨慎的教廷会没发现他的真身?
越来越多的问号挤占有夜的脑海,她现在只想伸手调出弹窗再仔细确认一遍信息。
可文森特却侧身一闪,轻松躲开她去抓握他手掌的手,并用自然紧闭的眼不解地望他。
两人的“你来我往”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持续了好几个回合。
“…注意场合。”
文森特又一次躲过有夜的手,无奈地轻声叹息。
随后他快速拉开与有夜的距离,颦眉高声道。
“圣女,主神自会为你做主。无需忧虑,告知真相即可。”
这番话自然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得。
文森特眼看着有夜沮丧地收回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藏在袖子里的手掌。
其实有夜焦急依赖的姿态令他十分受用,有好几次文森特都想干脆被她抓到算了。就算小姑娘攀着他的肩哭诉自己没有证据,他也有办法惩罚那些卑鄙小人。
可四周的视线却令他不得不考虑周全,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躲过有夜伸出的手,维持彼此体面的距离。
“圣女,在这紧要关头,你依赖导师我能理解,但这儿毕竟是公众场合,你该注意影响…就算为了你的导师,也该好好想想。”
特蕾莎嬷嬷连忙挤进两人中间,安抚地拍拍有夜的肩,将她从那莫名的二人世界中拉出。
她早就听闻圣女似乎对导师十分依赖,只是没想到会如此这般…好在文森特主教是个明事理的,会主动拉开与圣女的距离,不然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这届圣女太过特殊,如若她先前展现依赖的对象是自己,特蕾莎嬷嬷自认她绝对做不到去推开有夜。相反,她还一定会好好安慰……扯远了。
“…昨日的蛋黄酱你还留着吗?”
特蕾莎嬷嬷轻咳一声,赶紧拉回话题。
其实她觉得那瓶有问题的蛋黄酱肯定已经不在了,毕竟没有人会蠢到把罪证特意保留。所以只要圣女说声不在了,她再训斥注意几句,文森特主教就有能力将此事轻轻揭过。
可有夜却是个完全听不懂这些的,一听到问她要证据,她面上的焦急之色简直溢于言表,就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救命稻草。
只见她连忙抬手指向远处聚集的检察官,高声道。
“维克多!维克多知道在哪里!”
闻言,原本还围拢在一处,相互商量并交换有关大主教罪责情报的检察官们立刻停下讨论,齐齐望向维克多。
维克多苍白着脸,紧拳努力维持着镇静。
以他的角度能清晰看见文森特是如何扭断大主教双臂的,那些轻到不能再轻的台词也借由检察官特有的监听魔法听得一清二楚。
检察官们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了圣女不过遭人陷害,而大主教抓住此事咄咄逼人的理由则是想拖文森特主教下水,好将师生两人一并铲除,继续壮大自己的实力,将教廷私有化。
他们早已得知大主教触犯戒律,却一直苦于证据不足,今日倒正好得了机会,能借文森特主教处理掉对方。
检察官的圈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便是无论事情对错,都千万别惹文森特主教。
起初维克多还以为是文森特主教的背景雄厚到能在教廷只手遮天,但现在想来,怕是还有些别的不为人知的原因。
“维克多检察官,圣女在问你话呢。”
同僚开始不耐烦地催促。
“我…”
维克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没底气地高声回话。
“我无从得知。”
他怎么能够答应…
若是此刻他应声,那么昨夜他与圣女深夜会面的事实就会被众人周知,而那罐蛋黄酱出自谁手也会直接明朗。
不应该这样的…
维克多死死咬唇垂首,唇瓣上溢出的暗红血液被他直接咽下咽喉,压制晦涩的悲鸣。
“维克多检察官的意思是…你对圣女所说,完全没有印象是么?”
文森特问这话时,眉眼含冰,仿佛已从维克多先前的迟疑里品出了几分谎言的味道。
他冷哼一声,微掀眼帘去望有夜。
为何深夜夜宵的佐料会有他人知晓,这个问题十分耐人寻味。
“没有证据,那便是有罪!”
大主教见此,又赶紧跳了出来,嗓音嘹亮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
对啊,凡事都得拿出证据才行。
有夜盯着维克多,急得只会重复无意义的语句。
“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
维克多那家伙,什么叫“无从得知”,她不是最后让他去扔垃圾了嘛,那应该看见那瓶蛋黄酱在哪里才对啊。
“我昨夜没有去过圣女寝殿,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
维克多低声道,他不自觉地攥紧自己身侧的布料,完全无法与有夜对视。
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同屋的帕克检察官可以为我作证。”
“啊?哦,哦对!是,我们一间屋的,维克多应该没有出过房门。”
被点名的帕克检察官连忙应声,他面相憨厚,是检察官队伍里公认的老好人,所以大家几乎是立刻就采纳了他的证词。
但其实帕克昨夜早就睡死过去,哪里知道什么事情真相,不过习惯性地捧场罢了。
有夜被维克多那句“一直呆在自己房间”弄得哑口无言。
怎么,难道她昨天是做梦了?
做梦梦见维克多也来厨房吃夜宵还和她聊天?
还是说那瓶有问题的蛋黄酱其实和他有关,所以他才急于撇清关系?
被背叛的委屈与莫名的怒火交织而来,有夜弄不懂为什么维克多要这么做,但终究是她心软惹的祸。
——她就不该相信一个一周目会绑架她的诱拐犯!
维克多看着有夜那双眼从含怒的委屈逐渐黯淡成无奈,最后冷漠地移开眼,就仿佛她的视野中从此再不会有他的存在。
左胸处突兀袭来的尖锐疼痛令他差点都要站不住,可维克多的身形不过踉跄了一下,就迅速恢复成往常样子。
有夜干涩开口。
“我…”
她想要解释,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现下无论她怎么说,最后都会沦为片面之词,没有旁人作证的事实终究苍白无力,无人会信。
好在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及时替她解了围。
“那瓶蛋黄酱是我带来的。”
一身飒爽骑装的塞西尔捧着大把薰衣草自门外快步踱来,他束起的银白发丝垂在肩上,与大片粉紫缠绕在一处,显得尤为梦幻。
微风带走浅紫花瓣时,一并吹起的银发仿佛实质化的圣光,衬得独角兽精致的面容越显神圣。
可待他走近,却又一脸嫌恶地一把扔开那堆粉紫的花束,露出正在反复自愈与灼伤过程的双臂,那些灼伤已燃尽了袖管,底下的肌肤早已血肉模糊。
“比起区区蛋黄酱,你们现在难道不应该关心关心我么?”
他话锋一转,蔚蓝的眼眸一片冰冷,满是傲气地挥落双臂上的血渍。
“北门外参与仪式的修道女身上可满是原罪的气息,你打算怎么解释……喜欢在夜里为修道女授课的大主教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