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塞西尔不过双手环胸,傲视因他接近而吓得跌坐在地的大主教。
“你可真脏。”
他似乎还想更近一步,直接坐实大主教的罪责。
但塞西尔刚迈出脚就被人拽住手臂,猛地后拉,已燃成焦炭的肩膀直直撞上那人纤细的肩膀,疼得塞西尔下意识皱起眉头。
有夜那双惊恐的眼瞳近在咫尺,宽大薄纱随着她的动作高高扬起,恰巧落到他疼痛的肌肤上,不消片刻就被有夜慌忙扯开。
尚在恢复期的皮肉毫不意外地被薄纱黏走,鲜血瞬间覆盖焦灼的烫伤,手臂上的力道也随之逐渐消失,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上灼痛的肌肤,抚慰疼到麻木的躯体。
塞西尔奇怪地垂眼,却被有夜以保护者的姿态一把推去了身后。
“我是圣女阿尔忒弥斯!我可代替失落之神下达判决!”
先前在她为蛋黄酱一事提出要去找神子裁决后,短发的修女嬷嬷就悄悄将事情全貌说与了她,并请求她从重处罚大主教。
饶是粗神经的有夜,在那不经掩饰的直白叙述中,也算是终于理解了那些隐喻。
当然,最大的功劳得归给塞西尔。
现下因着独角兽的舍身展示,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检察官们也可通过审判庭将大主教定罪。
但同等条件下,身为圣女的有夜也有权利绕过检察官的审判,直接以神的·名义宣布判决。
有夜只恨自己先前被蛋黄酱绕住,没能及时参悟众人所说之事,竟提出了让默林裁决这般不痛不痒的处理方式。
这家伙活该接受最残酷的刑罚,哪怕让受害者一人捅他十刀,片皮了作案工具,有夜也觉得不解气。
她显然已动了真怒,就连握拳的手都在颤抖,可愤怒瞪向大主教的荧红眼瞳却清明无比。
“圣女大人当然有权利代表失落之神。”
特蕾莎嬷嬷笑着伸手一挥,落在地上的教典便自动飞回主人身侧,不停翻页似正抖落着身上的灰尘。
“……”
有夜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下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她思考的那些刑罚看似很解气,但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受害者的心情。
如果她们压根不愿意再见到加害者呢?
有夜先前已搬出了自己的圣女身份,说出口的惩罚是必定能得到执行的,如果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致使受害者受到二次伤害可怎么办。
犹豫片刻后,她回身望向不远处的文森特。
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缓步上前捻起她的头纱一角,然后拉着那小块布料,将她从塞西尔身前领走。
“圣女认为…让受害者们匿名写下希望罪人得到的刑罚,然后让罪人挨个体验一遍,如何?”
文森特摩挲着指尖薄纱,弯唇冷酷地吐出后半句。
“亲手行刑也好,委托拷问官亦可,那条恶心的蛆造了多少孽便活该领多少罚。”
有夜连忙点头。
“你!你们!怎…我可是大主教啊!!我在教廷勤勤恳恳工作了三十余年!!”
见事情再无回旋余地,大主教几近癫狂地开始重复自己的功劳。
他看见地面那些水晶球的碎片时,就仿佛发现腐肉的鬣狗,竟一手指着有夜,紧咬不放地口不择言起来。
“…圣女!圣女自身信仰不纯!!她凭什么断罪于我!!凭什么!?查她!快查她!我不信她就全然纯洁!!她和她的导师必定早已勾搭成奸!快看那张脸!那张脸,那具身体,生来就是原罪!还装什…唔唔?!”
远处的检察官们听见这般近乎羞辱的言论,铁青着脸再也站不住。
他们迅速上前用咒缚魔法紧紧捆住罪人,制止接下来的不当言论,拖着不断挣扎的大主教就往中庭而去。
在场的修女嬷嬷们连声叫好,纷纷跟上检察官的步伐,但又因跑得太急太快,一连好几人都“不小心”狠狠踹了被拖行的大主教一脚。
主教们此刻就更直接些,直接走过去将教典狠狠下砸,配以“对不起,手滑了” 的平调道歉算作解释。
原来教廷虽表面上看似古板严肃,但其实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这令有夜放心不少,相信接受心理干预后,此事的受害者们定能在此处重新开始。
她十分感谢塞西尔的舍身,他挺身将那些受害者保护在了幕后,避免于人前挖出她们深埋心底的伤疤,强迫回忆痛苦记忆的结局。
明明平日里臭屁又高傲,关键时刻却温柔又细心,宁愿自己受伤来主持正义的独角兽当真称得上“光之眷属”的名号。
有夜转身又要去看塞西尔的伤,却被头纱上的力道钉在原处。
“别离他那么近…”
文森特的手指顺着薄纱缓缓上移,轻轻按上有夜微红的眼尾。
“愤怒亦是原罪。”
冰凉手指留恋地拂过眼尾,有夜看见文森特微微俯首,铂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随着惯性拍打上她的身体,有几缕发甚至缠进她衣领上的刺绣,于两人间拉出暧·昧而慵懒的金丝。
“你该庆幸你的检察官前面咬死了伪证,不然世诞祭前夕,圣女深夜与异性会面的罪责也小不到哪儿去。”
“可蛋黄酱本来就…!”
文森特以指抵唇,颦眉示意有夜不要再说了。
“你看现在还有人在乎你的罗勒叶么?”
他起身后退,那些缠在有夜身上的发丝也随之恋恋不舍地缓缓抽走。小部分执拗停留的发丝则仍勾在那处被薄纱轻掩,仿佛连接二人的红线。
有夜赌气地别开脸,刚欲转身就因文森特缠在她领口的头发而生生停住动作。
她垂首不停调整呼吸,试图压下浑身的怒火。
“别赌气,你做得足够好了,阿尔忒弥斯。”
文森特用手指绕起先前缠在有夜身上的发丝,只是动作间他又似不经意般地往铂金内绕了些许月色,再随着握拳抵唇的动作自然牵至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