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憬悟正努力读莉莉丝递来的文档资料，出人意料的是这竟然是份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诉状，用于控诉王虎作为牙人的恶劣行径，要求南华官府收回他作为牙人的牙贴。

牙人在商业活动中同时起到担保人和中间人的作用，为避免有人借信息差浑水摸鱼，吃了上家吃下家，需要官府出具的凭证才能工作，相当于持证上岗。

在他看文件的时候，愤怒的人群已经冲入王虎的家中，开始翻箱倒柜寻找起身牌了，他们看似是一群不堪王虎欺压的普通农户，实际领头的几个却有明显受过训练，互相配合的痕迹。

最初就是他们派出代表向府中人喊话，然后又带头冲入其中。之后还负责保护了王虎的家中的妇孺，说不是早有预谋谁信啊。

其实事态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有些越线了，街头斗殴常有，但大白天这么多人冲进普通居民家显然是恶性事件。

这个时候AHC身为民间组织的优势便体现出来，常憬悟若是以官方身份前来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说也得责问两句。

但是看莉莉丝手中那五米长的炮管，单手提着脸不红气不喘，谁敢劝啊？没看见两条街外的官差们已经拉起隔离线，采取绥靖手段了吗？

常憬悟快速扫过文档

耀东镇的农民刘阿生在红薯的收购价格上与凤林牙行的管事发生口角，结果就被王虎命人殴打，导致其小腿骨折。之后当地的货运车队也拒绝运输刘阿生家的蔬菜进城。

石磐村的柯方控告牙行强行以菜叶发黄不新鲜为由拖欠蔬菜的尾款。

还有村民任荷花说是被王虎家的人口头调戏。

……

有的是商业上的纠纷，有的则涉及暴力事件，还有的是难以确定实际罪名的骚扰和口头辱骂。林林总总接近上百项罪名无论大小都被列出。

“不正当竞争行为……垄断罪……胁迫罪……还有威胁罪恐吓罪侮辱妇女嘴，商业欺诈，非法放贷。”常憬悟皱着眉头念出诉状上总结出的用来控告王虎的罪名。

“这么一看还真多啊……”

虽然都是以天人的术语所描述的罪名，但放在晋阳的律法里大部分也能找到相近的条例。

常憬悟并不怀疑这份诉状有假，其中很多内容都配有详实的记录和口供，找证人一问便能知晓。

甚至其中几项他早先就有所耳闻，和AHC内部档案能对上，毕竟是风评不好的牙人，黑料要多少有多少。

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中“船”被人厌恶的理由，南华人已经很熟悉了，过去海上的渔民，江上的船夫，很多背地里都干着盗匪的活计。

车（车运），脚（脚夫）同为运输业，遭人厌恶的理由也差不多，在监管不到的地方，可能会摇身一变化身盗匪抢劫客人，或者趁雇主不注意侵吞、盗窃财务。

而店指的是大多是荒郊野外简陋的非法客栈，也就是说“黑店”，看客人势单力薄便会下手勒索，将住店的费用抬至天价，若客人付不起便将其赶到店外任其冻死。

而这次被【正一】下手料理的王虎则是属于最后一项：牙人

看莉莉丝提供的资料，这家伙的牙行包揽了下城区接近四成蔬菜供应，和其余牙行、掌握城区货物运输的帮派联合控制下游蔬菜收购价格，低买高卖，又向菜市场的商户抽取佣金，若有人不从，就会被排挤，既禁止车队为他们运货进城，也阻扰城中店家私自收购他们的货物。

可以说在下城区，他们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说是牙人，其实是“菜霸”

谁想到最后却惹到了【正一】头上来。

这两年【正一】的信徒在乡下发展的格外快，常有整个整个的村镇市集依附于他们，这些人多半也是被菜霸欺压的对象，聚在一起请【正一】主持公道。

【正一】把账目一算，首先乡间菜户们要把菜运输进城要过车队一关，运输费是一刀。进城后必须交给牙行代卖支付佣金又是一刀。

然后菜市场的商户也有不少【正一】的信徒，想要从牙行进货也需支付佣金，这又是一刀。

实际上由于风林牙行势大，与商户交付货款时多有克扣，这部分钱最终还是被转接到了买菜的一般市民头上

乡间至城区最远的村落也不过一百里路，新鲜蔬菜的价格却翻了好几倍。

整条产业链上，一路受祸害的都是亲近【正一】的民众……好家伙，这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总感觉这剧情莫名的现实啊。”常憬悟忍不住抬头问道：“我们前天还一起在城外迎击马穆人吧？”

“民以食为天啊。”莉莉丝得意道：“我们不是早就告诉你要提高附近居民的生活质量吗？”

“采取用大炮干掉菜霸的方式提高生活质量，这一招可真叫人佩服啊。”

好比发现家里有了蟑螂，于是便引入白额高脚蛛猎杀一样，根本不是普通人会想到的手段。

“真是的，说了那只是误发！”莉莉丝故作娇嗔：“我可没实际插手。”

看到这里的时候，涌入王虎府邸的人群已经找出了王虎的牙贴以及许多过去签订下的不合理商业合约，光天化日下一把火烧掉。

王虎本人和几个招人恨的亲戚也被绑在一起，被揍的鼻青脸肿，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看来还是留手了。

边上站着的两个官差，见没有产生流血事件，也无人放火烧屋，便做出一副“我在假装看风景”的表情四处张望。

常憬悟看完想把资料还给莉莉丝，结果又被推还回来：“这个还请你们AHC转交给官府吧。”

“既然都收集到这么多证据了，为什么你们不直接去报官呢？”常憬悟有些疑惑，以【正一】的分量，只要向市政厅提出抗议，自有人会去处理王虎等人，何必再演出这样一场闹剧。

现在都把人作为牙人的凭证身牌都烧掉了，你让我转交个啥？

莉莉丝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正一】，而是普通农户去上交诉状，结果会如何？”

“这个……”常憬悟面露难色，他心里清楚像王虎这样势力庞大的牙人在官府自有靠山，若不是【正一】，而是普通人去告官，结果必然是无疾而终。

“理由很明确了嘛！”莉莉丝对常憬悟扬起手中的巨炮：“【正一】提交诉状之所以会有效是因为我有这个！”

“如果没有这个的话，诉状写的再好也没用。”

“既然如此。”莉莉丝问道：“为什么我不直接用大炮达成目的，而是绕个圈子交给你们处理？”

【正一】的述求之所以会得到受理，并非是因为这份犯罪记录收集的好，而是晋阳畏惧，不敢触怒天人的锋芒。

之所以【正一】如此特殊，也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如此，而在于他们所拥有的武力，也就是莉莉丝手中的大炮。

换句话讲，【正一】之诉求之所以会得到受理，是因为他们有能力直接用武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既然如此何须等待晋阳官府同意？于是他们便直接用武力达成目的。

这一套诡异的逻辑把常憬悟弄傻了，说：“好像如此？但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想要理解“真相”吗？之后可是付费环节。”莉莉丝看出了他的不解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我们需要AHC帮个小忙。”

常憬悟眼中一亮，关注下四周，凑近莉莉丝小声道：“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哈哈，这样讲话超有意思！快走吧！”

即将离去前，常憬悟看像王家宅邸，王虎和他的党羽们依然鼻青脸肿的被绑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