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穆清华略微吃惊,虽然她已经有些心理预期,但被哥哥突然这么一提,她神色还是略微有些不自然。 “刘副将暗自心慕你这么多年,如今连你都点头同意了,他能不心急着赶紧娶进门吗?”穆玉松挽了一抹浅笑,“怎么,莫不是你现在遇到镇远侯这等风华斐然的人物,便见异思迁了?” “哥哥,你胡说什么呢?”穆清华眸里滑过一丝愕然,“为何你一直提及镇远侯,我和他清清白白,甚至都未说上十句话。” “那你方才怎么说不舍得他?”穆玉松笑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舍得他!”穆清华差点跳起来,“我说的是他身边的侍卫于惊,就是这几日一直来寻我玩的那人。” 穆玉松见小妹神色认真,便止住了试探,歉然道:“小妹莫气,是哥哥失言了。”后又轻抚上她的发髻,柔声笑道:“刘副将为人忠厚,待你嫁过去定不教你受一分委屈,且两家相距颇近,爹娘平日去探望你也方便,不似清歌远嫁千里如今两年多都未再相见,也不知过得如何。” “姐夫之前那般诚心诚意地向爹娘求娶,定不会让清歌姐姐受委屈的。”穆清华朗朗笑道,“而我,无所谓他什么性子,这世上谁都不配教我受委屈。” 穆玉松一听这话也笑了:“也是,就你这泼辣脾气,怕是上房揭瓦了,刘副将还得去寻个梯子把你稳稳当当的接下来。” “我志可不在那家宅后院。”穆清华明眸微动,“哥哥你看我们穆府现在,你从商谋财,姐姐远嫁京都,那穆家军指不定有一日由我来统帅呢。” 穆玉松瞧着小妹那光华璀璨的明眸,淡笑不语,姑娘家却如此胸怀大志,也不知是好是坏。 穆清华见他故作高深,似想起一事,立马打趣道:“莫总操心我,哥哥自己与云竹又如何了?” “以后你得叫嫂子了。”穆玉松倒也不遮掩,“等今年回家我便与娘亲提。” “真的?”穆清华惊呼,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哥哥其实心里藏了个人而她才刚察觉。 穆玉松点点头,笑得如沐春风,不过片刻后又微蹙起眉,若有所思:“只是怕她不愿……” “别怕,我会帮你的!”穆清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娘亲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服她让哥哥纳个丫鬟为妾应是不难。 “你若能安心在府里待嫁才是帮我们最大的忙。”穆玉松又拿扇柄敲了下她的脑袋,“顺便给你透个气,待爹娘为你置办嫁妆后,哥哥打算也给你私底下准备些……”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打银票,看得穆清华眼冒星光。 - 夜幕低垂,府衙内。 今日是于鸿值夜,他正持剑在屋檐上徘徊,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突然间听到“咯吱”的一声,侯爷那屋的门倏然打开,他登时心头一跳,右手紧握住剑鞘,杀气伏动。 而抬眼望去,那屋内走出的那一颀长的身影竟是侯爷。 于鸿暗自思忖,此刻已过戌时了,侯爷为何还未就寝。但他未多细想,已跃身而下,行了个礼:“侯爷有何吩咐?” “无事,你退下吧。” 楚羽晟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本侯独自散散心。” “是。”于鸿恭敬回道,然后身形一闪已隐在了暗处。他清俊的脸上满是顾虑,这么多年来还是头回听闻侯爷说要散心,也不知是何等大事能令他烦心。 楚羽晟垂着神色不明的凤眸,拢了拢衣袖后便大步地走出院子,却突然在庑廊的转弯处迎面撞上一人。 “啊,你怎么……”那人被撞得踉跄而退好几步,原本的声音还带着些埋怨,但当抬头看清来人的那一瞬莫大的欣喜顿时涌出:“侯爷?” 与他相撞的这女子正是徐沁莹,她连忙跪下,轻咬着红唇道:“小女无意中冲撞了侯爷,还望侯爷恕罪。”可嘴上虽在求饶,她却不忘伸出芊手拢了一缕青丝别在耳后,让月光衬着她的昳丽侧颜。 楚羽晟的下颌也被轻撞到了,微微吃痛,他定定地看着跪着地上的这女子抿唇不语。 徐沁莹垂着眼帘,未注意到那双越发阴冷的凤眸,依旧嫣然巧笑道:“夜深了,侯爷怎么独自一人出来?” 听到此话楚羽晟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张,但语气瞬间变得阴沉:“本侯做何事还需要向你禀告?” “小女不敢,小女并非此意。”徐沁莹被他这凛人的气势吓得面色惨白,头垂得更低,“小女只是担心夜寒风凉,侯爷体贵若是染了风寒那就不好了。” “无需你操心。”楚羽晟冷哼一声,抬腿便要走。 徐沁莹见状,担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骤然失去,胆由心生轻唤道:“侯爷,前些时日小女送了一份红枣生姜汤到侯爷屋里,不知可合侯爷胃口?” 闻言楚羽晟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她一眼,默然半晌,最终薄唇一勾:“尚可。” 听到这简短二字,徐沁莹美眸微动,盈满了喜孜孜的笑意,还欲开口却抬眼看到侯爷又走出了十几步,只留下了一个修长的背影,娇容又变成了失落。 但很快她又宽慰自己,这侯爷身边侍卫众多,平日根本无法接近,而今夜如此幸运,竟然能与他独自撞见,方才他还夸了她的手艺,看来老天终究是站她这边的。 她捏着秀帕的手指紧了紧,心里又萌生了个念头。 而在高处无意瞥见这一切的于鸿则莫名松了口气,起初他瞧见这徐四姑娘从庑廊另一头走来时,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慌妙至极的念头,他家侯爷不会是出来与姑娘家私会吧。 毕竟这些时日,侯爷已经做了不少颠覆他认知的事情了。 于鸿再放眼看去,却见侯爷似乎在往演练场的方向去,他保持着距离悄然跟上,毕竟以往侯爷让侍卫退下时无非也就图个清静,可侯爷树敌众多,还是需要有人时刻在暗处保护。 此刻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演练场上空无一人,箭靶依旧林立在远处。 楚羽晟从兵器架上取过木弓,握在手里,然后走上前弯弓搭箭,瞄准那三十公尺的箭靶,松手脱弦,射去一箭。 三环…… 他又抬手再射了一箭。 却比方才稍逊一筹,五环…… 那凤眸里在月色下略微清冷,教人难以察觉内心的情绪。 远处的于鸿看到这一幕暗吃一惊,看来白日的事情真的刺激到侯爷了,侯爷生来势位至尊,怕是无法接受在一事上不如他人,何况对方还是穆姑娘。 楚羽晟伫立许久后,忽而兀自凉笑一声,似是了然,又似是自嘲。然而他依旧抬起弓,这一次不似方才那么心急,有条不紊地射去了第三箭。 而这一次,羽箭如破竹而出,划破静寂的夜空,落在了红心! 楚羽晟略略讶异,凤眸幽深,抬起木弓再射一箭,依然红心。然后他开始接二连三地弯弓射箭,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毫不迟疑,直到再射了八箭才放下木弓。 看到这里于鸿已是忍俊不禁,没想到侯爷也有这么旺盛的好胜心,这一共十箭,抛开起初失误的两箭,后头这八箭竟皆是红心,那么最终九十二分,也是比穆姑娘略胜一筹。 寒风萧索,楚羽晟本来已准备回屋,但脚步又折回,反而向九十公尺的那处起射线走去。 他再次抬弓,取过一支羽箭扣弦,接下来的预拉、开弓、瞄准数个动作一气呵成,利箭脱弦,干净利索地凌空飞去。 躲在枝头的于鸿都不禁屏息远望,只刹那,便瞧到那箭正中红心,不偏不倚!他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侯爷真是惊世奇才,才初使弓箭一日就能够百步穿杨? 相比之下,楚羽晟那俊朗的面容却是波澜不惊,身姿挺拔如竹,仿佛早已预先知道了这一结果。 瞧着侯爷一脸平静地把木弓重新挂回兵器架上,大步回屋去了,于鸿还留在原地怔神了许久,而他如梦初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则是…… 现在还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的于惊真是白挨了那二十鞭。 翌日,于鸿再跟来到侯爷跟前,便瞧着那眉目清润,不似以往那般凌厉逼人,故作不知笑着问道:“何事教侯爷这般愉悦?” 楚羽晟瞥了他一眼,又恢复了肃容:“无事。” 于鸿继续帮侯爷更衣,也不再多问。既然侯爷不说,那昨夜的事情他就烂在肚子里吧。 这时,一侍卫进来通报:“侯爷,有一刘姓管家求见,说是穆姑娘吩咐过来的。” “让他进来。”语气淡淡,但仍掩不住心底的愉逸。 于鸿也不禁染上这喜意,心想这侯爷和穆姑娘看来的确是两情相悦,这么你来我往的,那好事应该也很快就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