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没有吭声,敲门声却越来越响了。 敲门声就在身后,震动从门板传到容光背上,带着一股不把人震裂就不罢休的气势。 容光深吸了口气,隔着门猛喊了一声:“谁!” 大约对方也没料到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顿了一下才着急答道:“医生,是我啊,我是张老大,还有……” “姐姐!”稚嫩的声音在靠下一角响起。 容光拉开门看见张老大和毛毛站在门外,毛毛用力拎着一个布兜着着的东西,看着跟个碗似的。 见容光狐疑,张老大解释道:“今天多亏了你帮忙,我们晚上包了饺子,打听到你住这里,给你送一碗。” 毛毛把布包放到桌子上,解开,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容光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她饭量向来比一般人大,那两个包子哪能填饱她? 容光担心张老大察觉出她的拒绝,张老大却笑了起来:“医生,你就别客气了,饺子是我婆娘包的,她包的饺子吃过的都夸好吃,在我们白石城找不到更好吃的了,你就吃吧!” 张老大热忱地把一双筷子塞到了容光手里。 看着一碗香喷喷的饺子,容光迟迟不敢下嘴,听张老大提到白石城,心里突然一动,先把筷子搁在碗边,对张老大道:“其实大哥,我来白石城是找人的。找不到人,这饺子我真吃不下去。” 张老大听她这么说,把手一挥,爽朗道:“你要找谁?问我好了,白石城的人我都认识。” 容光:“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一年我爸从这儿坐火车,受了伤,被那个人救了。那个人告诉我爸只要是麦子黄时,月半弯,白河水漫过十七孔狮子桥,就能找到那列火车,找到那个人。” 张老大沉默不语。 毛毛:“伯伯,你知不知道呀?” 张老大吐出一口气,看向容光:“这个不难,我们白石城每隔十年,火车站都要关闭一次。三十年前,因为有人偷扒那列车,二十多个人都被扎死,连尸骨都收不回来,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后来没人敢提,现在年轻的后辈们都不晓得了。” 张老大脑海里不由回忆起那一幕:列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前行,月色下就像一道白色的残影,偷爬在车顶的人被甩下来,在半空就四分五裂,落到地上连泥也没有,刮了一脸一嘴的血雾。唯一一个留住一只手的人是最后一个扑上去要他的儿子的,那是因为车已经开远了。消失在茫茫原野里,那里,根本没有铁轨。 张老大的眼睛里像含着一团黑夜,那是恐惧。 容光暗想自己是不是令张老大为难了,张老大却突然回过神来,对容光道:“我虽然不认识那车上的人,但我知道有个人认识。”当年是他们不知死活要去招惹那列火车,只要不去扒车,告诉这姑娘也没什么。 从张老大的表情里,容光判断张老大说的基本可信,在张老大和毛毛的殷切注视下,她先吃完了那碗饺子。 野菜饺子味道很好。 见容光吃完了,张老大和毛毛都很高兴。 “我现在就带你去。”张老大道,他看出容光很着急。而且他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那趟车开动的时间。 “好。”容光起身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十点三十分,她还有一个半钟头。 容光很快跟着张老大出了旅馆,张老大还带着毛毛,毛毛好奇地看着容光拎着沉重的箱子。 “您真是兽医啊?”张老大语气里难掩惊奇,兽医这活,少见女人干。常有猪狗牛羊配、种,也不适合女人干。 “嗯,我们家就是做这个的。”容光道,也不算撒谎,不过她爸别的也很在行,最爱研究古物,最后进了考古研究所。 “兽医好,什么医,只要能救人就好。”张老大是个很实在的人,不知怎么夸容光。 说话间,毛毛趴在张老大背上睡着了,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出了城,走在乡间小路上。这会儿月亮不是很明,但也能看见路。容光走的很稳,容家老家在老茶山,比这难走的山路她都走过。 “没多远了,过了前头的麦地就到了,早年他儿子媳妇不孝,把他从家里赶出来了,他就在地头上盖了个草棚。后来他儿子媳妇都死了,他还活着,平时就他的老黄狗跟他作伴。”张老大给叶心介绍着他们要去见的人。 前面出现了一点绿光,容光心想那苗三爷挺有趣,用这么小的绿灯照明。也就是这个念头刚闪过,一股寒意从容光脚底心直冲头顶,她一把拉住还在往前走的张老大:“站住,那是什么?” 四周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盏盏绿灯,黑暗里密密麻麻的,像眼睛。 其实就是眼睛,张老大腿肚子在哆嗦:“是狼群。” 白石城附近虽然有山,可离这儿还有二十里地呢。再说,人多的地方鸟兽都绝迹了,多少年狼都不会出现在有人的地方。在这城边上,谁会想到会遇到一群狼? 月亮从乌云里露出一半脸,容光和张老大看见那狼个个有牛犊般大小,披着一身银灰色的厚实皮毛,跟容光在动物园或者养殖场见过的完全不一样,两条前腿叉开,头微微低着,绿莹莹的眼紧紧盯着他们,正是要进攻的姿态。 毋庸置疑,这些是最凶残的捕猎者。 不能跑,根本跑不过它们,容光记起箱子里有一支手电,正要拿出来,背后张老大突然大叫一声“快跑啊——” 这个张老大,容光来不及抱怨,就看见一双双狼眼朝她扑了过来,再不多想,拎起箱子就朝当前那头狼砸去,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