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一遍遍看信中内容,攥着信纸的指尖微颤,脚下也有些站不稳。
“王妃。”
云绮提了壶热水进屋,见状立即飞奔过去,眼疾手快扶住裴时语。
春晓原本在准备洗漱用具,听到动静转身,也匆匆跑到裴时语身侧,“王妃怎么了?”
“没事。”裴时语轻轻摇头,另一只手捏着信,借着云绮的手劲挪着步子行至窗边的炕床上,颤着唇,吩咐春晓:“将祖母之前的信取来。”
春晓小跑着去取信。
见裴时语已在炕桌前坐好,且重新展开信纸,云绮取来莲花灯,双手握着灯盏,小心翼翼置于炕桌上,而后不声不响退至裴时语身后。
信的内容并不长,裴时语已不记得自己读了多少遍。
信中,祖母告诉她裴玉琳的亲事已取消,信安侯府的侯夫人看中了裴玉琳,两家的姑娘已在私下开始走动。
伯府明日举办小宴,邀了房家的姑娘来府里做客,到底是自家姐妹,她虽嫁给了王爷,日后还得靠着娘家,与家中兄弟姊妹守望相助,祖母说柳氏预备给她发帖,让她不要推辞,明日回去参加小宴。
裴时语却觉得,祖母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祖母知道她的心思,也知她这些年在黎氏母女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她不光对黎氏母女没有好感,对父亲的无视一直也是心存埋怨,祖母不可能劝她与裴玉琳她们守望相助。
若祖母对他们心存希望,怎会宁可受尽苛待,也要守住那些产业,且无论如何也不愿交给他们。
信绝对有问题。
春晓的动作很快,很快便拿到了之前收到的两封信。
裴时语展开对比。
第一封信是春晓亲眼看到祖母写下的,运笔习惯和那些偶尔出现的墨晕与她前几日在禅房里看到一致。
然而这第二封和第三封确实也是祖母的笔迹,但十分工整,上次看到这样的信她还以为是因为祖母的眼疾好了。
然而,照安大夫和胡大夫的说法,祖母因为中毒的缘故,身体机能会越来越差。照此推断,祖母的眼疾只会越来越严重,她之前觉得祖母的眼疾好了只是她期望相信那是事实,真实的情况是,祖母的字迹应不会好于之前的才是。
可她不光今日收到的信却很工整。
不光如此,她前世收到的所有的信都十分工整。
前世她出阁后再也没有回过娘家,不知祖母眼疾严重,更不知祖母中了毒,她从未怀疑过哪些信有可能不是出于祖母之手。
这信到底是谁写的,谁冒充了祖母的笔迹?
既然这不是祖母的笔迹,祖母对信中的内容是否知情?
写信之人邀她回去,就不怕她与祖母见了面对峙吗?
裴时语感觉像是被人浇了一桶凉水,浑身都是冷的。感觉脑子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似的,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绞得她脑仁隐隐作痛。
春晓见她突然面色苍白,仿佛受了很大刺激的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裴时语:“王妃您怎么了?”
经这一提醒,裴时语收起满目惶然,问春晓:“余鑫呢?”
“在二门外候着。”
前世也是这样,每回余鑫送完信后都不会直接离开,而是先等等,等她回了信之后再将信带回去。
裴时语如水的的眸光有暗流涌动,她轻轻地说道:“你告诉他,今日就不回信了,托他告诉祖母,我知道了,会回去的。”
对方既然能冒充了祖母给她写信,想来她的回信未必会到祖母手里,那么这信她不回也罢。
此信疑点重重,她甚至怀疑祖母的本意是劝她别回去。
但她不得不去,得看看到底谁在捣鬼。
她恨不得此时就回去,但收到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若是急吼吼去问罪,反而让人瞧出端倪。
冷静些,她告诉自己。
春晓不放心裴时语,看了云绮一眼,云绮会意,朝门外走去。
*
夜深了些,正房书房内灯火通明,萧承渊端坐于书案前,梳理接下来的计划。
经他底下人有意宣传,如今上京人人皆知,皇后娘娘请高人为他操持的那场婚事起了奇效,病人膏肓的齐王起死而复生了,能下床了。
虽说腿疾痊愈无望,命确实保住了。据王府的仆人透露,听说那位冲喜娘子温婉美貌,日日在王爷跟前伺候,深得王爷的心,且她又确实给王爷带来了好运,如今在王府里受宠得很。
萧承渊的眸光闪了闪。
风声已放得差不多,有之前借裴时语的手传递的信息在,再过几日也该去宫里请个安,亲自在皇后面前现现身,否则,封皇后那颗多疑的心该无法安放。
等老夫人也解了毒,裴氏这一回理应心甘情愿配合她。
沐长史叩门而去,萧承渊抬眸看他,醇厚的嗓音在屋内响起:“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