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缓缓睁大了眼睛。
“脑袋会爆掉,脑浆会飞出去,飞的特别远。”柯晨临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还是那种轻飘飘的,“我记得那场面吓得一个来看热闹的老头有一个星期没有胃口吃饭。”
他重新躺下去盖好被子,闭上眼之后,他又顺嘴补充道:“不巧,那个脑袋被碾的是我爸。”
柯晨临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他对那人甚至称得上厌恶。
那是所有亲戚朋友甚至邻居里头公认的烂人,酗酒成性,游手好闲,甚至因为打架斗殴被抓紧去关过。
他的死亡其实和柯晨临有一定的联系。
那是柯晨临初一晚自习回来的时候,那家伙喝多了酒不知是和家里的谁吵了一架,柯晨临回家的时候那人一边嚷嚷着“你给我等着。”,一边走向家附近的工地。
当时柯晨临把门给关上锁死了。
那人拿着棍子疯狂敲门叫骂,柯晨临当时火气上头跟他对着嚷嚷,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家里的妈妈和奶奶抱在一起哭,哭的特别大声。
外头除了那个混蛋的叫骂就只剩下了车流声。
没人敢来劝这个喝多了酒的疯子。
后来倒是安静了,因为那个人发现砸不开门,干脆拿着棍子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具体是想去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了。因为他死了,被大货车碾死。
小城市里头老小区里面的住户大多是互相认识的,尤其他们家出了一个暴力狂,就格外的“出名”。
只不过在那人死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那天柯晨临让他爸进屋,他爸怎么会死呢?”类似这样的说法忽然就多了起来。甚至就包括那天抱成一团的妈妈和奶奶也忽然就转变了态度,在知道那个人死讯的时候冲着柯晨临又拉又打。
他死了,于是那些人一夜之间忘了他的狂躁,他的神经质。忽然就记起了他为数不多的那点好来,也挺有意思的。
金成是蒙的,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柯晨临顺嘴提醒了一句早点睡,不然他可能又得被那个“孟婷婷”吓一晚上。
至于柯晨临,他能睡的着。只不过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和那小孩聊的太多了,柯晨临做了个梦。
梦到了那个老房子,他爸和他的妈吵了起来,家里头混乱一片。然后不知怎么的,那炮火就被转移到柯晨临的身上来了。
似乎就因为一句“如果不是生了柯晨临,我早就跑了。”
这让柯晨临喝多了酒的父亲怒不可遏,忽然就开始逞凶斗狠,嚷嚷着我帮你打死,你想跑就跑,而后拎着板凳就冲柯晨临走过来。
他没能打成,因为当时楼下的奶奶过来把柯晨临拉走。当时一起过来的还有对方的孙子,那人和柯晨临一般大的年纪。
当时俩人没有多熟,那个同龄人却格外的愤怒,如果不是楼下奶奶拽的快,估计都想冲上去和柯晨临的爸爸碰一碰了。
这也是柯晨临第一次注意到这么个人。
他叫安定,但本人的性格和这俩字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约等于一个炮仗,一点就炸。经常是柯晨临遇到了些问题,他的反应最大,有时候还得柯晨临反过去安慰他,倒是挺容易整得人哭笑不得的。
长大之后也就好些了。
梦里头的安定被拽住了领子还满脸的不服,柯晨临安安静静的等着,他知道安定肯定会扭过头来看他的,这是他的记忆,不会出错。
而等到安定回头,柯晨临却愣住了。
因为安定的那双眼瞳似乎因为情绪不稳定,一直在黑色和淡紫之间转换,但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又或是看到了,却压根不在意。
似乎有铃声响起,柯晨临醒了过来,但他没有睁开眼。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脑袋边上似乎挨着什么毛茸茸的玩意儿,还有一股子浓厚的血腥气。
“柯哥!哥?!”金成的声音响起,“得跑操去了。”
柯晨临没有出声回应,他在等。金成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可始终没有伸手碰他试图将他摇醒。
柯晨临有一种想要稍微眯开一条缝看看情况的冲动,但他制止住了,因为他身边那个毛茸茸的触感并没有消失,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腥臭。
伴随着“金成”焦躁的呼喊,柯晨临看这情况也没法再水,便决定伴随着扰人的BGM思考一些别的,比如梦里那双偶尔会变成紫色的眼眸。
那不像是梦,柯晨临仔细回忆,发现这更像是自己记忆里的东西。只是原本这记忆是有些模糊的。
对方的愤怒,对方被拎着脖颈时候那怂样,他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对方那双眼睛像是蒙了雾似的,就在刚才,以一场梦为媒介,那段久远的记忆清晰了。
紫色?正常人的眼睛会是紫色的么?柯晨临心底咯噔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莫不是终于憋不住,疯了。
现在这一切总不会是他的幻觉?
而如果不是,那段记忆又是什么情况?
柯晨临深挖自己的记忆,自己和安定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很清楚,没有不对劲,或者说在成年之后没有什么不对劲。至于小时候的回忆,人总是会遗忘或者进行加工美化的。
柯晨临纠结了一夜,那毛绒玩具也在他枕头旁边蹭了他一夜,直到真正的铃声响起,那触感才消失,只是血腥味依旧萦绕在他周围。
金成爬起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他之前熬了一宿,半夜的时候还是睡着了。
“柯哥,我搞不懂啊。咱们在这些副本里待着,回头回到现实世界时间是怎么算的?”他打了个哈欠,继续又说:“别回头我副本跑多了,等高中毕业都二十好几了吧……啊!!!!!”
他的尖叫让刚好睁开眼睛的柯晨临吓一激灵。
“怎么了!”柯晨临语气有些不爽,不过金成没有回应他,只是爬起来跑厕所吐去了。
柯晨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钱哥所在的位置。
钱哥死了,死的悄无声息,而且死状奇惨。
开膛破肚,肠子被从肚子里扯出来,另一头捆在了那个小小的娃娃身上。那娃娃还被他抱在手里。
钱哥靠在床边的梯子上站着,怀中搂着那娃娃,微微垂头,面容倒是安详。
那姿态还怪神圣的,像是圣母玛利亚抱着耶稣,那根被扯出来的肠子就像是链接他们的“脐带”。
所以当时柯晨临闻到的血腥味并不是那个阴间娃娃身上的,而是在柯晨临惊醒的时候钱哥就已经死了。
如果当时柯晨临睁开眼睛,那么大概率会落得同样的下场,然后下一个就是金成。
柯晨临默默起身,走向寝室内的厕所,拍了拍金成的背:“给我让个位置。”
“哥你要上厕所?”金成在脸上抹了一把,刚他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我吐一吐。”柯晨临指了下门的位置,示意金成出去。
“我以为你习惯了这些。”金成诧异。
“你是觉得我像变态杀人狂?”柯晨临反问。
金成看着柯晨临今天比以往还要差的脸色,像是见不得光病殃殃的僵尸或者科研怪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真话。
最后金成只是默默退出去了,但一直守在门口,他害怕外头那个诡异的雕塑:“那个,他今晚也会留在这里吗?”
“不知道。”柯晨临吐完之后去刷了个牙顺便洗把脸,而后他走出去,对着钱哥仔细的观察了一通。
柯晨临没有触碰那个娃娃,只是抓紧时间记下部分细节,而后跟着那些早晨起床的学生们一起去升旗台集合。
现在只剩下了四个玩家,还有五天的时间。
被带去跳楼的玩家似乎不会带来什么麻烦,但提交答案错误,并且没有完成惩罚的玩家却会解锁怪物。
被怪物杀死的玩家是否会变成怪物?这些他们统统不清楚。
还有那双紫色的眼睛。柯晨临怀疑自己的记忆被这个副本给篡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