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鬄坐着摆渡人的般在黄泉上游荡,终于觉察出不对来。往常的奈何桥上熙熙攘攘的全是鬼,但是今天的奈何桥干净的没有任何鬼影,就连孟婆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更让人发寒的是目光所及的整片天里,除了他与摆渡人竟没有任何气息了。 那摆渡人是个双头的鬼,一半是女人,一半是男人。此刻那种苍老的女人脸上露出害怕的颤颤神色:“阎王出关了。全去十殿里祭拜了。” 饕鬄只觉自己那被被人咬了一大口的神魂疼得厉害,他瞳孔剧烈的收缩着:“那你怎么没去?”话音落地的时候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那女人老老实实的交待道:“阎王让我来接你。” 饕鬄:“……” 他觉得自己凶兽成精后,就一直受天道摧残。想当初他修千年成精,集天地戾气,纵横北地。谁料之后会被一个说话都结巴的男人一剑斩于刀下,生擒兽魂,以银丝链禁锢暗无天地的地府数千年。待他好不容易摸清了地府的路,抽了一丝魂魄去人间享受几天香火,不说碰到变态咬他,回来的时候竟又恰好碰到阎王出关。 待他跳至十殿,只见乌压压的一堆鬼,遮天蔽日的。听到他的脚步声后,那数不胜数的鬼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他就跟被放在放大镜下的蚂蚁一样,被看得心惊肉跳的。眼皮颤着往上方望去,只见那金石宝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玄色袍子,头带衮冕的男人,这样抬着头仰视他,有些背光,看不清楚他的面孔,打眼只瞧见衮冕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不自觉就有些心里发毛。 饕鬄小踏步的往前走,那些密密麻麻的鬼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现在自己的步子像极了人间那些走台路的。一步,一步,魔鬼的步伐,在这阎王殿的地板上摩擦。 他忍着:“不,我不害怕的。他只是一个小结巴。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厉害的小结巴。” 那条路无论他怎么不愿意,也快走到尽头了,左手边的孟婆有些幸灾乐祸的瞄了他一眼:“可以啊,小饕鬄。地府怎么不好了,抽魂都想往人间跑?”要知道抽了魂会导致法力大打折扣。 她自然看到了他身上那被咬得不完整的魂魄。 饕鬄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煮的汤太难喝了,我难道想去人间吗?” 旁边的那些鬼差听到了他的话,纷纷点头。 孟婆的脸色更加难看,为什么只咬了他一口,该把他活活咬死啊! 饕鬄心里想着,自己可是上古凶兽,想当年那也是威风凛凛,四方沉浮的,今天自己一定要硬气起来,他就不相信这个小结巴能拿自己怎么样? “拜见大王。” 他不争气的看了看自己的腿,怎么就跪了下来呢?唉,他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跪都跪了,那把面上的表情也调整的谄媚一些吧,总不能白跪。 于是顾城低头就看见底下的那个凶兽在向他挤眉弄眼,声音掐得尖尖的,跟嫔妃邀宠似的。 于是底下的那些鬼们就看见王座上的那个青年侧了侧身子,干净修长的手撑在花梨木王座的扶手上,头微微的垂下。这一幕成功的让底下本就噤若寒蝉的气氛更紧绷了,鬼鬼们的腿都抖了起来。所以这个是阎王不高兴的前奏吗?会不会今天晚上就不能安稳的睡觉觉了,是不是就要被放在油锅里砸了?事实上顾城只是觉得那个谄媚的凶兽太辣眼睛了。 事情的始作俑者---大凶兽饕鬄面色狰狞的吼了一下,鬼鬼们瑟瑟发抖,要打起来了们,他们纷纷抱作一团。 孟婆也有点怕怕的,当她扭头看到旁边的马面之后,咽了咽口水。算了,害怕就自己抖抖好了。才不会学那些无聊的鬼抱成一团抖呢。作为地府唯一的女公务员她压力很大。 只见那个威武雄伟的饕鬄在仰天嘶鸣后,头重重的叩了叩地,声音更加柔婉:“大王,你明鉴啊,我不是故意要逃离地府的。实在是孟婆做的汤太臭了啊。臭水沟的味道都没有它臭啊。每次咽下肚子的时候我都觉得那不是汤,那是腐蚀人心的□□啊!我虽为凶兽,但自打被您锁进地府,我再没做过坏事。我唯一的爱好就是吃!可是孟婆她残忍的剥夺了我唯一的爱好!她……” 他的尾音咽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硕大的蟒蛇,那蟒蛇身如水筒粗,长长的尾巴拖出去数十米,如今腥红的舌信吞吐着,正对着他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咬了过来。 若是平时,饕鬄还算跟她有一战之力,只如今他魂魄刚被人扯下一块,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不幸的是,他是鸡蛋,而孟婆是石头。 他眼见着脸上都能感受到孟婆的舌头的粘腻了,眼珠一转,身化轻烟,竟朝着王座躲去。 孟婆恼在心头,一时收势不及,整个人也随着向王座袭去。 众人只见王座上那个年经帝王广袖轻挥,硕大的蟒蛇竟直直的朝着外墙撞去。一路上撞倒了无数刑器。孟婆心念急转,猛得收气,在空中堪堪化为了平时那小女孩的模样,踉跄了几步才止住收势。与她一同被弹开的饕鬄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命数了,只见他如今恰被拂到了火海里。孟婆隔着好几步远,都能闻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焦香味。 他在火海里扑腾了好久才扑腾上暗,整个魂都是焦黑色的人。众鬼想笑又顾及着那个年经男人,于是黑压压的鬼鬼们脸上都扭曲开来了。 “私逃地府,本当魂飞魄散。” 他声如金石碎玉,闻者胆寒。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是所陈之情,却有可诉之处。孟婆,你现去做碗汤来,本王倒想见识下,天下否真有如此难吃之物。“ 孟婆自退下去做了汤。 那年轻男子站起了身,慢慢的向台下走来。那步伐铿锵有力,一步一步像是击鼓一样,鬼鬼们耳朵都跟着他的脚步声嗡嗡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压感让鬼鬼们有失重的感觉。 他走到饕鬄面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你身上有我……有我喜欢的味道。” 他话说得一长,又开始结巴了……。但是饕鬄这次没有在心底里嘲笑他,他整个凶兽都不好了。他在人间的时候附身在小娴身上,小娴是个腐女,经常在晋江看耽美小说。拜她所赐,这个上古凶兽也懂了那方面的知识。但是他是个正直的凶兽,绝对不会屈服于强权!。于是他颤巍巍的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阎王:“那您要是喜欢,就多闻闻……” 阎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哪里真得有兴趣闻这个凶兽身上焦糊的味道。只问他在人间接触过什么人。身上如何染得那样的另他喜欢的味道。 孟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试图煮出超水平的孟婆汤。怎奈何她刚将汤搬到十殿。所有的鬼鬼们,鬼差们,连同那个气质高贵冷艳的阎王都开始吐了起来。 入了秋,H市的夜晚上暗的就越来越早了。小白等到月满中天的时候,终于成功的躲过警察们的搜捕,进到了监狱里。她找了好久,才在里面拐角的地方找到了王磊。他贴着墙坐着,手随意的搭在了膝盖上,在没开灯的监狱里,他整个人黑得像是画不开的雾。宽大的衣服弯折成凌厉的线条。和着他脸上那生硬孤僻的表情,整个人就像是用石头一刀一刀生生削成的。 甚至在看到监狱里突然出现的她时,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就将视线移开了。依旧是透过监狱里那扇小小的天窗看着外面那不圆满的月亮。 小白竟不知为什么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月夜里孤独的舔着伤口的孤狼。可是事实上,她特别清楚的知道他不是。甚至他还会给别人伤口。 “你一点也不惊讶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吗?” 周围狭小的空间将她的声音震开来,随着月色氤氲。她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四周像是一个罩子,将他们两同世界隔开了。她那么清楚的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僵硬板结的。 他终于转头,那深邃幽深的目光只是在她的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秒后,很快移开。而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里无意识的扯着一根干枯的稻草,将他撕扯着任何的颜色。 “兔子。”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语气平淡的像是冬天结了冰的水面。距离上次见面中间已有数十年的时光。她凭空出现在这里,他平静的仿佛白日里见太阳一样淡然。 再出口的时候小白的声音有些涩:“十年没见了。” 他低垂着头,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铺叠阴影,让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是十年七个月零十八天。”他看了看表,顿了顿,又补充道:“零九个小时。” 小白来找他的时候本是满腔的气愤,想要劈头盖脸的将他狠狠的骂一通。但是如今,那些气氛就像是被戳了一针漏气的气球,而代替而起的情绪居然是心虚。甚至他清楚的将小时都说出来的时候,她还隐约觉出了其中的暧昧氛围。 她在心里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想什么呢?你的年纪都可以当他老祖宗了。他只是一个人类幼崽! 她扯了扯自己长长的兔耳朵:“你学坏了。你为什么要把同学从楼上摔下来。你知不知道自己会做一辈子的牢的?” 她的语气跟那些教训他的大人口气一模一样。他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如同日光:“你现在想当救世主了?” 小白气得一口气在胸腔里没提上来。刚想骂他。就听他补充道:“当年你本可以,你为什么不?” 小白又想到了自己一去不回的事情……于是骂他的话又生生咽了下气。再出口的话也就没了底气:“算了,算了。你的事我不管了!随便你想怎么样!” 王磊冷冷的看着一晃眼就不见的她。当年他曾经多么想获得那一部分缺失的感情。可是现在,他已经将这份感情完全的舍弃。